经过一夜的抢救,文若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下来。陆星儿瘫坐在门口,难掩疲惫。
阿乐天一亮就走了,太医倒是留了下来,一直守着文若直到现在。
管事嬷嬷虽有诸多疑问,但一看见太医和阿乐就不敢过来了。陆星儿大概解释了一下,顺便给文若请了几天病假。
若是在平时,管事嬷嬷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但陆星儿把太医和阿乐带来之后,她对陆星儿陡然生出一股敬意。
顺利申请到病假,陆星儿松了一口气,向太医询问过病情后,两人开始闲聊。
从谈话中陆星儿得知这位太医叫徐俊风,目前仍未娶亲,在太医院任职二十年了。
关于他为何迟迟没有娶亲,他一开始还不愿意说,但聊着聊着就无意透露了一些。
原来他之前的三任未婚妻都无故暴毙,导致没人敢再给他说亲,这一耽搁就到了三十七岁,意气风发的太医院新星熬成了默默无闻的中年太医。他差不多已经放弃了娶妻生子,如今一人一狗一屋,日子倒也自在。
一人一狗一屋?陆星儿瞄了文若一眼,萌生出一个很疯狂的想法。
“徐太医如今可有意中人?”
“实不相瞒,我早就不想这些了,所以……”
“一时好奇而已,太医别见怪。”
“无碍无碍。”
徐俊风起身摸了摸文若的额头,又仔细检查了后脑勺的伤口,轻声道:“这血是止住了,可不知道脑子里还有没有淤血,这几日你要特别注意,若是病人出现剧烈头痛或是看不清东西的情况你要立即通知我。”
“明白。”
“我稍后会差人把药送过来,姑姑请留步。”
“多谢徐太医。”
徐俊风缓步走到门口,突然指着文若问:“敢问这位姑姑如何称呼?”
陆星儿惊喜道:“她叫文若,我一般喊她文若姑姑。”
“好的陆姑姑,那就先告辞了。”
“徐太医慢走。”
陆星儿福了福身子,回到床边继续守着文若。
床单上的血迹像是两朵大红花,静静簇拥着文若。陆星儿缓缓倒下,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首先想到的是找阿盼算账,但又担心文若会挺不过去,因此不敢多生事端,然后又想到刘子宁,想到这份恩情再加上之前那份恩情,她欠刘子宁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可她一无所有,生死未卜的亲爹还在大牢,她能给刘子宁什么回报呢?
越想越难过,陆星儿长叹一声,身旁的文若突然咳了一声。
“姑姑,你醒了吗?”
文若的睫毛微微颤抖,听到她的声音后缓缓睁开眼睛,露出苍白的笑容。
“没事了姑姑,太医已经给你看过了,已经没事了。”
“星儿,你黑眼圈都出来了。”文若冰凉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眼睛和眉毛,眼圈微微泛红:“昨晚你一定吓坏了吧?”
“姑姑,真的是阿盼吗?”
“除了她还能有谁?”
“为什么啊?好好的,她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死手?”
“因为那些小太监吧。”文若轻笑一声,语气轻蔑道:“听她的口气,应该是怪我多管闲事,害她在人前出丑,导致她的小太监们纷纷离她而去。”
陆星儿抿抿嘴,轻声道:“这事都怪我,是我去御膳房找了那个小太监,都怪我。”
“又不止那一个,她肯定以为是我指使你去的,毕竟我之前……”
“都过去了,别说了。”陆星儿拍拍她的手,把徐俊风的事情说给她听。
文若微微一笑:“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陆星儿笑眯眯道:“就聊聊啊。”
“就聊聊?我才不信呢。”
“那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徐太医啊。”
“傻妹子,你别胡说了,人家堂堂太医,怎么会看上我一个浣衣局宫女呢?”
“可他走之前特地问了你的名字哦。”
文若愣住了,脸上浮出两团红晕:“问人名字不是很正常吗?”
“那怎么能一样呢?人家是特地问的,又不是张着嘴巴随便问问的那种。”
文若笑道:“你不怕他把我克死啊?”
陆星儿微微皱眉:“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姑姑你不会真信吧?”
“开玩笑的,他肯来这种地方救人,将来一定会有好报的。”
陆星儿调皮地眨眨眼:“姑姑,你知道什么叫因祸得福吗?”
文若哭笑不得:“欸,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啊,万一人家对我没意思,那我多尴尬啊?”
“如果他对你有意,那你会给他机会吗?”
“你凭什么觉得主动权在我手里啊?”
“就凭他先问了你的名字,还有我的直觉。”陆星儿满脸自信。
文若笑着摇摇头,摸了摸额头上厚厚的一圈的纱布,喃喃道:“别说傻话了,就我这身子,能活到九月就不错了。”
陆星儿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放心,徐太医一定会把你给医好的,到时候……”
“你还说。”
谈笑间送药的小太监已经候在门外了。
“二位姑姑好。”小太监恭敬地行了一礼,把手上的两大包药递给陆星儿:“这是徐太医让我送来的。”
“辛苦你了。”陆星儿接过药,在袖子里掏了掏,急忙溜到床边向文若求助。
“拿去吧。”文若从怀里掏出钱袋递给她。
陆星儿挑了不大不小的一块碎银子递给小太监,尴尬笑道:“辛苦公公了。”
小太监并没有露出嫌弃的样子,双手接过银子,转身默默离开。
陆星儿把钱袋子还给文若,她轻轻摇了摇头:“你拿着用吧。”
“这怎么可以,刚才是情况所迫,不然打死我都不敢拿姑姑的钱。”
“你舍命救我,这些小钱又算得上什么?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
陆星儿急忙打断她:“好了好了,姑姑再说可就显得生分了。”
“这份恩情我会默默记在心里的,以后我们相依为命,一起逃出这浣衣局。”
“那你会考虑徐太医吗?”
文若又好气又好笑:“等我见到了他再说吧。”
陆星儿点点头,拎着药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两天后徐俊风又来了。他带了新的药,又给文若仔细清理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
陆星儿见文若耳朵红红的,悄悄退了出去,把房间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刺鼻的药味从墙角边慢慢向外飘散,陆星儿一边扇风,一边煎药,脸上红扑扑的。
“星儿!”阿乐突然从后面蹦出来,做了个特别丑的鬼脸。
“我的大哥啊,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陆星儿惊魂未定,抬手用扇子轻轻拍了他一下:“你不在宣政殿伺候着,来这里干嘛?”
“陛下让我来看看你。”阿乐左右瞧瞧,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紫檀小木盒。
“这是姜汁丸,你有事没事吃一点。”
“吃这个干嘛?”
“陛下怕你淋雨着凉啊,让你驱驱寒气。”
陆星儿顿时绽放出灿烂笑容:“记得替我谢谢他。”
阿乐叹了口气,在她面前蹲下,悄声道:“下不为例,记住了吗?”
“对不起,事出紧急,我没想那么多。”
“幸好文公子当时没有起疑,不然……”阿乐想起那夜的情景,仍是心有余悸。
陆星儿道:“多亏了你和陛下,不然真的要完蛋。”
阿乐轻轻拍拍她的头,笑道:“谁叫你这么惹人疼呢。”
“阿乐,我今晚可以见他吗?”
阿乐立即回道:“不可以。”
“你们不会又要陪她去捉萤火虫吧?”
“早就换了,她现在只喜欢和鹤梦玩过家家。”
“皇后都过了及笄之年,怎么还这么幼稚啊?”
“年龄长了,但脑子没长,所以长了跟没长一样。”
“阿乐,那你要好好照顾他,让他少熬夜看书,吃好喝好睡好,天凉了记得添衣服,哪里不舒服就马上传太医……”
“得得得,我得回去干活了,下次你自己告诉他吧。”阿乐左右看看,悄声道:“有空替我去看看双花。”
“知道啦。”陆星儿挥挥扇子,微笑着目送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