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吧,没毒的。”
陆星儿托起李梦怜的头放在大腿上,语气有些不悦。都来了五六次了,她还是这么不识好歹。每次看见她一脸警惕的样子,心里就直冒火。
李梦怜慢慢眨了下眼睛,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谢谢”
“你别说话了。”陆星儿忍着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耐心地给她喂药。
这药是她千求万求,求了好几天,才从李双花那里求来的。
一开始她坚决不同意,陆星儿就每天晚上来找她,搞得她都快神经衰弱了,最后以行善积德为借口,勉强答应帮她买药。
陆星儿把所有的月钱都拿了出来,李双花负责买药煎药,她负责喂药,每天晚上都是这样,坚持了快一个礼拜了。
好在李梦怜很给力,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迅速恢复起来,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好歹是保住了性命。
“我不敢保证这药一定会治好你,但你喝着总能好过一些。”
李梦怜咽下最后一口苦药,听着陆星儿的话,竟回味出一股甘甜。
陆星儿帮她翻了一个身,差点没吐出来。那柔滑如玉的美背被抽得皮开肉绽,凑近看了一眼,忍不住干呕起来。
“很可怕对吗?”李梦怜凄然道:“我虽然看不见,可我知道这背已经毁了。它太疼了,每一寸都火辣辣得疼,我心里就知道,怕是没有一块好地儿了。”
“你这背伤成这样,怎么还压着呢?还是侧着躺吧。”陆星儿刚准备把她翻回去,李梦怜突然按住了她的手,“胳膊也疼,全身都疼。”
“唉。”陆星儿叹了口气,起身往外走,李梦怜急忙翻身去瞧她,不小心扯到伤口,痛得喊都喊不出来,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垫层被子或许会好些。”陆星儿抱着一床被子进来,见她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禁笑道:“怎么了吗?”
“谢谢你。”
“那我走了。”陆星儿拿起药碗,替她拉了拉被子,回头看了眼她的背,默默转身离去。
“好了吗?”
守在门口的李双花见她终于出来了,顿时松了口气。
“她好多了,把最后一剂药吃完,我就不来了。”
“唉,那以后就不能和你聊天了。”李双花轻叹一声,眼里满是不舍。
“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的。”
“你最近有见到阿乐吗?”
“没有。浣衣局白天忙,晚上虽然不用干活,但我晚上不想去宣政殿。”
“为什么?”
陆星儿自然不会说是因为鹤梦和文向南,只能推说是夜路难行,她害怕迷路什么的。
李双花低头苦笑:“我刚来暴室的时候,天天想着回宣政殿,可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
“你为什么会得罪霍姑姑啊?”
“因为我倒霉吧。”李双花深吸一口气,眼眶微微泛红。
陆星儿怕戳到她的伤心处,急忙转移话题,开始闲聊浣衣局的生活。
李双花给了她很多建议,比如怎么保养手部,怎么预防被管事嬷嬷和老太监盯上,怎么得到外出送衣服的机会……诸如此类,范围越说越广。
陆星儿靠着她的肩膀默默聆听,时不时点头给予回应。
凉风轻拂而过,额前的碎发在风中轻轻飘动,月光柔柔洒下,好似一片银雾笼罩着沉沉睡去的皇宫。
李双花的声音慢慢变得模糊,陆星儿猛地抽了一下,突然清醒过来。
“你看我,都差点睡着了。”
“你太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姐姐也是,早点休息。”
在月儿的陪伴下,陆星儿悄悄回到浣衣局,此起彼伏的鼾声很快将她带回现实中。
从陆家小姐到孙家丫鬟,从云华宫再到浣衣局,她越来越觉得薛武当初的旺夫预言是在胡扯。
像她这么倒霉的人,还旺夫呢?不克夫就不错了。掀起破旧的棉被,陆星儿捏着鼻子把床头堆积如山的鞋袜踢开,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钻入被窝中,试图在一片鼾声中催眠自己。
“你回来了?”
躺在隔壁的文若突然睁开眼睛,吓得她差点叫亲娘。
“我的好姑姑,你下次能不能先出声啊?”
文若既无语又好笑,忍不住戳了下她的脸颊。
“好像瘦了一点。”
“姑姑也是啊。”
文若苦笑道:“我胃口一直很差,也不是到了浣衣局才这样的。”
“姑姑失眠了吗?”
“老毛病了。”轻轻翻了个身,文若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柔声道:“我哄你睡觉好不好?”
“好啊。”陆星儿往她那边挪了挪。
“如果我没进宫当宫女,女儿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
陆星儿笑道:“哪有这么夸张?”
文若苦涩一笑,叹道:“我自幼丧母,我爹是个穷秀才,靠着教书写字维持生计,后来得了风寒一病不起,没多久就走了。亲戚们都不愿意收养我,就托关系把我送进来了。”
陆星儿是第一次听文若说起她的身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拍拍她的背,轻声安慰道:“苦尽甘来,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文若沮丧道:“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活一天是一天吧。”
陆星儿道:“那就好好活着,直到好日子到来的那一天。”
“但愿它会来吧。”
陆星儿点点头,缓缓闭上眼睛,在文若的轻抚下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