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佬。……别动。”声音通过信号传输再经由电子设备传导进耳朵里，听起来像是隔着空间交流，有些闷，有些失真。“借条命来玩一把。…你，或者是你旁边那个帅哥，你选啊。”
滚烫的子弹贯穿了胸口，疼痛还没来得急传导到中枢神经，一口鲜血就呛了出来，凌准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了似的重重倒地，后脑勺和地面磕撞的闷响各外清晰。
用尽所有的力气睁着眼睛去看简行，努力去听周围的声音。还好，简行还站在那里，没有被波及，也没有第二声枪响……这样就…很好……
原来人在昏迷的时候是感觉不到光的，凌准觉自己很轻像飘浮在水中，水很冷，连带着他自己也很冷，他想动一动，可连手指头都不听使唤。睁不开眼睛，无论多努力眼皮却好像粘在一起似的，很难受，想要挣脱这种无力，可却一点儿也动不了。
身体僵硬的连手指都弯不起来，简行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他只是觉得全身的血都凝固了，凌准就倒在脚边，胸口和身下不断涌着血，他呛咳出几口血像滚开的水咕噜了几下溅在他脸上，顺着他的嘴角淌下来，和他身下的血流到一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等简行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站在手术室外了，简行伸出手低头看了看，手掌都被血染红了，凝固之后的血干巴巴的。他想起来刚才他用手按住凌准的胸口，又热又粘的血不断从手掌和指缝间往外涌，简行觉得疼，很疼，非常疼，手掌像是被岩浆灼烧一样。
凌准。
简行想喊这个名字，可是却发不出声音，声带好像也和身体一样僵硬，根本不会震动。
“……简顾问…简顾问……”
简行觉得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木然的转头看过去，是林哲。
“简顾问，你去洗一下吧。”林哲说着，看了看他的手。
林哲脸色有些苍白，可简行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比他更苍白。简行现在脸上、手上、身上、裤子上、鞋上，到处都沾着血。
从凌准中枪倒地到现在，林哲和王峥都在忙着控制现场、确认人员安全、联系救护车，直到把人目送进手术室，他俩的心都一直在突突突的跳，现场太乱了，谁也顾不上简行。现在冷静下来再看他们的顾问，已经失魂落魄的快要站不住了。
简行看着他愣了半晌，几预开口，最终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林哲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而简行则是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冰凉的水冲在手掌上，干了血被一逐渐化开，一点点的被水带走，刺眼的褐红色渐渐变淡，一层层的被冲掉。洗干净手，简行台头像水池上方的镜子，镜子里的人脸上沾着血，脸白的没有血色，眼神木然，看起来好像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简行收起目光，捧起水洗了洗脸，冰凉的水让人清醒，简行的心神终于恢复了。
凌准还在手术中，简行安静的回到手术室前，坐到了离手术室门最近的那张长椅上，安静的等着。林哲不安的来回踱步，像热锅上的蚂蚁，停不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林哲赶紧冲了过来，简行仰头看着他们连起身都忘记了。
“大夫，我们队长情况怎么样？”
医生取下口罩说道，“放心，经过抢救伤者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子弹贯穿了的左胸，没在体内造成二次撕裂，不过伤到了左肺叶，失血过多。…过一会儿会送伤者去病房，你们不用太担心。”
林哲声音颤抖的不住点头，“好，好。谢谢大夫。谢谢。”
医生交代完之后便离开了，简行隔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说了声“谢谢大夫。”
林哲赶紧打电话给局里和还在现场排查的王峥，简行站在手术室门前，四肢百骸回血了似的逐渐有了温度，那种感觉像被细细密密的针扎着一样，刺刺的、麻麻的。
局里给凌准安排了一间单人病房，不太大但光照不错，凌准被送进病房没多久，他家里人就来了，是他母亲姚臻和大哥凌隹。凌准的父亲没来，老爷子一身的军旅作风，吃苦受累挨枪子儿在他那儿都不是事儿，警察和军人一样哪有那么娇气。凌隹知道他爸的脾气，嘴硬心软，心里早就急的什么似的了还在那儿硬装，不过反正到了医院也只能陪着看着，人多了的反而乱，于是就顺着他让他在家留守了。
姚臻认识简行，两人见面打了个招呼，她看简行那一身的狼狈以及憔悴，一面心疼儿子流了这么血，一面又觉得难为简行一路陪着、守着。.七
姚臻眼睛红红的对简行和林哲说道，“小简啊，你们回去吧，我们看着他就行了。”
“是啊。谢谢你们。”
凌准的大哥凌隹和凌准身型相似，都很高，但比凌准瘦一些，带着细框眼睛，看起来十分斯文。简行听凌准说过他们兄弟几个，个个长像都随了爹，大高个深眼眉，他大哥的性格随了母亲，说话慢条斯理，是那种看着温和其实内心很强大的人。
简行笑着点了点头，说了句“不用谢。”然后看了两眼凌准，慢慢挪出了病房。当时林哲还没被叫回局里，于是打算送简行回家换衣服，毕竟这一身血也确实挺吓人的。简没让他送，出了医院到最近的商场买了件t恤和牛仔裤换上，染了血的衣服也没舍得扔装进袋子拎着，全程根本顾不上别人看他的眼光。
他回到医院的时候，姚臻和凌隹都有点愕然，衣服是换过了可人还是又累又憔悴。
“伯母，我挺闲的。……我想，留下。”简行的眼神里带着让人不舍得回绝的盼望，林哲在旁边也是说不想走，要留下等他们队长醒了才放心。
姚臻和凌隹挺感动的，就没再推辞。
乔邺从接到凌准中枪的消息开始，一颗心就悬在半空中。城中商业区是京港的核心地段人流量大，一旦发生情况很难控制，好在这次的枪击事件只针对凌准一个人，如果是无差别的街头枪击事件，那以当时的情况只怕死伤人数不在少数。
乔邺不禁背脊发寒，有一种置身汪洋之中，看似平静的海面下却有一团巨大的阴影逐渐浮出。
省局立即召开了紧急会议，会议室里气氛沉重，孙局和另外几位局长听着汇报。枪击不是小案子，王峥他们排查后发现，枪手是在距离商业中心约550距离的一栋大厦处向凌准开枪的，根据现场子弹和开枪位置遗留的弹壳，枪手所有的是美式m16a2自动□□。
国内对枪械管制极为严格，更别说京港这样的内陆中心市了。枪是通过什么路径进入京港的，仅这一点就足以令人警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