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析预想的感叹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尴尬的冷场。简行调动了面部所有的肌肉也无法给出一个微笑，而凌准，不出意外的冷笑了一声以示讽刺。
方析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又振作了。“我侧面向他打听了一下蒂尔加藤公司的情况，他以为我是技术宅UP主，所以他说会帮我找些料。……不过莫比有段日子没上网了，一直联络不到他，昨天他终于上线了，说他去度假了，没说几句就下。”说到这里，方析明显有些羡慕，虽说他是技术人员但却不是技术宅，海阔天空任遨游才是他最向往的。
羡慕归羡慕，对待工作方析同志还是非常尽职尽责的，而且他现在查的这些东西，还似乎带着些阴谋和刺激，还有这个意外结识的网友，从技术到爱好无一不和方析合拍，要不是相隔千里，方析真相和他见个聊个痛快。
言归正传，方析把脑海里的杂念甩了甩，继结说道，“对了。那个大角星广场的公众号，根据他们后台的数据，还有他们提供的程序设计方案，他们确实在很久以前就在筹备小程序的上线测试，而且他们这个公众号也运营了一两年，不像是故意为了扰乱我们的视线才特意在那天晚上测试的。”
凌准在心里一笑，果然小朋友还是太嫩了。“现在我们手里掌握的那些没有头绪的线索，那一条不是早就埋在那儿了的，是我们发现的太晚了，又或者说……”凌准眼中带着冰冷的光，沉声道，“是设局的人，开始收网了。”
方析怔愣的看着凌准，几乎是被他的气场赫住了。
简行看着凌准，眉头慢慢收紧。凌准的话确实有点吓人，如果凌准的推测是真的，大角星广场的这次测试是早就预埋好的，为的就是扰乱警方的视线，给发布照片的人打掩护，而那个发布照片的人又是为谁欲盖弥彰，花足了时间设计这一切的人，又带着什么样的目的。
简行觉得脸颊发麻，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从心底里蔓延开来，窗外的天空仿佛变得阴沉了起来，一片浓云笼罩在京港的上空。
酒店的落地窗前，司徒巽望天空中低矮的云层，里面似乎有光透出，又似乎什么也没有。人总是觉得自己从未改变，其实早就变的面目全非了。
几年的时间，他几乎在全世界辗转，如果北极能长住，他大概会带着那个人永远住在那里。但最终，司徒什么都没能改变，他像只丧家犬一样带着他东躲西藏，然后在某一天醒来时，播通了拉里的电话。
玻璃里倒映着司徒的身影，脚踝处带着一只电子脚铐，有了这个他可以自由的去世界各地，但无论去到哪里，他都会是拉里电脑里某个定位程序里的一个红点。
但是他不能停，至少在把那个女人送进监狱前，他不能停。
为了正义？呵呵，司徒巽没有那么伟大。他永远只是为了自己的小性子，冷颉让他栽了这辈子最大的跟头，他现在只是在撒泼。
这是他唯一的朋友给他下的定论，司徒巽没有反驳，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司徒巽打量着这个城市，他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冷颉对这个城市如此的执着，仅仅因为她出生在这里吗？显然理由并不充分。
身后的地上铺满了资料，酒店套房里所有能移动的家具被他挪到了墙边，中间空出了一块，这儿便是他临时的brainroom，一个具化的思考空间。
看似杂乱的空间却有着司徒巽自己才能看懂的条理，看像抽离着看别人一样，也抽离着看自己。司徒巽认为线索是一只只音叉，敲响一只，音波就会引发其余音叉的共鸣，当所有的音叉都同频振动时，一切就明了了。
司徒巽转身走向那一地的案件资料，寻找最关键的那只音叉。
简行和凌准回到支队，一边等着王峥他们回来，一边在小会议室里集思广益，参与者有方析、姜路和几个支队队员，还有被凌准一个电话从“窝”里拽出来的许默。
许默明显消瘦了不少，姜路看到他的时候都有些担心，他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像是刚生完一场大病。不过凌队长到是完全不在意，拉上人就一头扎进工作里，连寒暄都懒得寒暄。
“今天咱们来头脑风暴一下。脑洞打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先提出再论证，不用你们任何负责。”
凌准说着，转身把一些案件的照片和信息往白板边贴边写。
方析带“资”进组，把技侦的零食全都拿塑料袋拎来了，当然他们组长不知道这败家孩子这么倒贴，不然肯定得找上门来。
许默给大家点了奶茶和咖啡，不一会儿就到了，姜路跑腿去拿了来。简行也想点些什么吃的之类，凌准吆喝了一声，说中饭他请，就当他和简行一起犒劳大家了。
吃着喝着聊着，凌准在白板上写着。他来侦刑队的日子不长，跟眼下这些鸡零狗碎的能联得上线的案子没几个，最初进入他们视线的线索就是庄嘉佳让简行去看的那个手机，她母亲叶敏的手机。
原本觉得没什么联系的案子，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把他们串在一起。
姜路一边咔哧咔哧吃着薯片，一边看他们队长奋笔疾书，眉头越皱越紧，小声的转头问方析。“庄嘉佳的案子都结了那么久了，还有没查明白的地方？”
方析侧过头跟他咬耳朵，“海外神秘网站。…我怀疑有间谍活动。”看来方析同志依然坚持他的脑洞。
姜路明显不信，歪着身子拉开距离，怀疑的看着他，“不会吧？”
是啊，不会吧。这么复杂吗？这刑事案件都上升到间谍活动啦？那不得上报国安局啊？
许默和简行看了看彼此，不由的笑了笑，凌队长是让他们头脑风暴，可方析的风暴可以有点太劲爆了。
这一定不是间谍活动，许默和简行都很确定。牵涉其中的人没有接触到国家机密的层面，而且罪犯的犯罪动机是在于杀死被害人，而非从他们身上挖掘什么信息或机密。
“现在我们所掌握的一些线索就是这么多。”凌准写完板书，转身看向这一屋子像来开茶话会的人，目光冷冷的瞪向了方析这个罪魁祸首。
方析完全没有接收到凌准长的怒视，嚼着珍珠看着板书，不为所动。
凌准懒得跟他浪费时间，继续说道，“我们现在手里正在侦办的是一起涉及网络恶性宣传的案件，所以请来了技侦组的同志一起参与。”凌准那个请字说的格外咬牙切齿。
他们支队里的人都知道凌准的脾气，他一瞪眼，所有人都停下了吃吃喝喝，正襟危坐拿笔记录，好不认真。其实队里的人都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刑侦支队会调查网络案件，这种在网上恶意宣传、发布不实信息的案子不应该是网警来处理的吗。凌准知道大伙虽然干的热火朝天，可心里的疑惑一直也就没解开过，带着疑惑工作始终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借着今天的会，也算是来给队员们做个解答吧。
“乔处把这个案子交给我们支队来侦办，不仅仅因为这个微博里发布的照片涉及到了我们局的安防。”凌准的目光轻扫过许默的位置，然后飘然环视在坐的队员，神情严肃的继续说道，“还因为这个案子和其他几个案子之间存在联系。……首先是这张远距离拍摄的照片，拍摄角度正好是当天被封锁的新楼，时间、地点非常准确，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言下之意，大家也都听的明白，拍照片的人一定知道那天新楼会被封锁，而封锁的原因显然他也知道，一张不配文字的封锁照片，比任何文字描述都更具有煽动性。
凌准继续说道，“这张照片在发布的同时，就被设计推送给了网络上的一些自媒体大V号，事态进一步升华，引起了全民猜测，使整个京港市警察系统的公信力遭到严重破坏。”凌准深深的沉了一口气，“我并不想在这里拿公信力之的类东西来唱高调，但是我们身为警察、身为执法者，不能被公众所信任，还拿什么来维护正义，保护人民。”
凌准的话很诚恳，简行知道他不是一个会打官腔的人，他是真在为失去民众信任这件事而担忧。同样都是这个国家的公民，之所以警察能执法，除了是法律赋予了他们权利，还因为老百姓相信警察，相信警察维护着公正，相信警察代表着正义。
一旦这样的信任失去了，想再建立起来就真的难了。失去民众的信任，犯罪分子就会利用民众犯下更严重的罪行。
凌准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结说案子。“727网吧凶杀案的凶手虽然自杀了，但案件发生的原因还在调查中。发布这张照片的人，很可能和727案有着重大联系，否则他不可能知道那一天新楼会被封锁，我们有理由怀疑凶手自杀的目的，就是将体内携带的天花病毒送进警察局。……无论他的尸体是在市局还是在刑科所的法医室解剖，病毒一定会在解剖室被发现。”
姜路的脑子转的快，一下便想到了这种可能性，立刻举手发言。“凌队。照您这么说，很有可能拍照的地点不只是在咱们局附近，市局那边也有人埋伏着，就看哪边出状况。”
凌准看了看简行，嘴角扬了扬，这会果然没开错，给他们答疑解惑，也给自己带来了新的思路。之前乔处让他别把案子说的太开，布置任务让下面的人去走访就行，可是凌准还是觉得所跟他们说清楚，不然都跟没头苍蝇似的乱飞，能查出东西来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