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陆司谨走出工厂大楼，迎面一阵晚风吹来，寒意丝丝入骨。
他抬起头，望向夜空里朦胧的月亮。
助理跟在陆司谨身后，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连忙提醒：“陆总，明天农历九月二十。”
明天是邢灵的冥诞，陆司谨每年都会去墓园看她一次。
今年远在南方，还要盯着朱绪，不让他算计姜绰，怕是不能亲自回去了。
“嗯。”
陆司谨目不转睛地看着月亮，估摸着明天会下一场雨。
仔细回想起来，好像每年这个日子都会下雨，还真是神奇。
“明天让思行送一束花过去，就当我去看过她了。”
陆司谨微微一顿，像是对着自己，又像是对着夜空一个虚无的存在，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见，“她会知道的。”
……
如陆司谨预料，天刚蒙蒙亮，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降落在这座南方城市。
姜绰醒来时，听着雨声，嗅着空气里湿润的凉意，舒舒服服地赖了会床，等时间差不多了才爬起来。
昨晚她约了朱绪中午见面，起来晚了些，是踩着点抵达约定地点的。
而朱绪已经坐在卡座里，见姜绰进门，举起手朝着她挥了挥。
姜绰来到朱绪对面坐下，“朱总，不好意思，早上起来得晚，让您久等了。”
“没事，是我提前到了，你来得刚刚好。”朱绪举手示意服务员，将姜绰的咖啡送上来。
姜绰接过咖啡，点头致谢后，直接问：“朱总，你急着见我，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我……我想跟你说的是……”
朱绪眉头紧张，显然万分挣扎，纠结间，连着喝了好几口美式咖啡。
姜绰等了一会，试探着问：“是不是跟蔡师傅有关？”
“不……也是，唉……”朱绪重重地叹了口气，“绰绰，给你看份资料吧。”
说着，他将手边的资料推给姜绰，“你看完就会明白了。”
姜绰不明所以，拿起资料简单翻了翻，看到国外退单量，当即愣住。
这么大批量的退单，得利国外市场遭重啊！
“得利年初出口的一批珠宝有问题，已经在国外珠宝圈传开了，不到两个月，去年签下的大部分订单都被退回来……”
“什么问题？”
姜绰沉声打断他的话，脸色已然不是很好看。
明显，她已经猜出来朱绪极力促成得利和“Dusi”合作的真正目的。
原来之前打的感情牌全是假的！
到头来，不过是个陷阱！拿她当冤大头！
朱绪直觉得愧疚，不敢再遮掩，“有假钻。”
“什么？”姜绰把资料拍在桌上，冷着脸质问：“得利那么大的加工厂，名声在外，竟然还干这种不入流的勾当？”
“我……”
再怎么说，家丑不可外扬，朱绪来之前就决定独自扛下。
“这件事很复杂，得利现在也在竭尽全力处理，肯定不会影响到与‘Dusi’的合作，绰绰，你也算是我的侄女，我怎么……”
“打住，不要再打感情牌了。”
姜绰端起咖啡，莫名一阵烦躁，一口没喝就重新放回桌上。
亏她之前还觉得朱绪是个可亲可敬的长辈，现在看他，只觉得他卑鄙。
嘴上话说得漂亮，心里全是算计。
什么要实现杜思的愿望？
怕是杜思在世，也绝不会和他这种人合作！
姜绰气他说谎，气他算计，更气他利用杜思打感情牌！
气氛沉寂半晌，两人相对无言。
朱绪身为长辈，却是连看姜绰一眼都不敢，脑袋埋得很低。
而姜绰则是没想明白另一件事，明明朱绪隐瞒得很好，为什么要在这种关键时候坦白？难不成是良心发现？
突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姜绰直勾勾地盯着朱绪，“是不是有人找过你？”
朱绪没抬头，但是肩膀明显一颤，就足以解答她的疑问。
姜绰顿生郁闷，还真是陆司谨插手了。
白白浪费她那么多口舌，陆司谨还是跟听不懂人话似的，总是擅作主张地插手她的生活。
“绰绰，我知道你跟陆总关系匪浅，现在我已经按着他的交代跟你说清楚了，希望你能跟他美言几句，得利现在真的经不起一点挫折了。”
“我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姜绰懒得解释，“你跟他之间的交易，你自己去找他。”
“可是……”
朱绪见姜绰一脸抵触，似乎有些明白过来，陆司谨的助理为什么再三交代不要告诉姜绰。
话到嘴边，他只能咽回去。
本就火大的姜绰，再提起陆司谨，整个人就跟随时要炸似的。
她抬起手抵着额角用力揉了揉，“假钻是蔡师傅发现的？”
话题转得突然，朱绪愣了愣，急忙道：“没错，是他先发现，差点闹出大事来。”
“怎么？朱总现在还觉得堵自己人的嘴很厉害？”
姜绰耐心全无，实在是没办法再给朱绪好脸色看，“蔡师傅现在在哪里？”
朱绪悻悻地回答，“那天晚上，我让人连夜送他回老家了。”
“老家是哪里？”
“晋水镇，离得不远，就两百公里。”
姜绰撕掉资料一角，翻过空白页面给朱绪，“地址和联系方式。”
朱绪不敢耽误，连忙用钢笔写清楚，递给姜绰时，忍不住问一句：“你找他做什么？”
“得利不重视的人才，我收了。”姜绰收起纸条站起身，“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但是月底的竞标会，你得自己看着办。”
要是由“Dusi”拒绝得利参加，那必定会引起行内人的猜疑。
只有得利自己退出，才显得更为合理一些。
这也算是姜绰念在朱绪和杜思那点旧情份上，给他留下的最后一点脸面。
闻言，朱绪不由得心中暗喜，于他而言，已经算是大发慈悲的惩罚。
“嗯，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处理，绝不会拖累‘Dusi’半分。”
目送姜绰走出玻璃门，朱绪眼神复杂，内心更是五味杂陈。
过了许久，他勾起自嘲的笑，喃喃自语道，“杜思，你生了个好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