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姜绰在桃子千叮咛万嘱咐之下，独自前往那座院落。
圆形拱门外，何叔恭候已久，笑容满面地看着姜绰走近，“四少夫人有吃过早餐了吗？”
“嗯，早上的素包子还不错。”
“合你口味就好，我昨晚还担心你会吃不惯，盘算着要不要给你开个小灶。”
何叔领着姜绰走进门，古香古色的缩小版苏州园林在眼前展开，假山流水，回廊蜿蜒，处处彰显着清雅品味。
这样一座院子坐落在山间古寺，只用来存放祖宗牌位，鲜有人迹，着实可惜。
院子正厅中央，靠墙红木架子摆放牌位，跟前一张梨花木方桌供奉几盆花果，还能看见花瓣上的露水。
姜绰从何叔手里接过三炷香，恭恭敬敬地行礼后，再交给何叔插到香炉里。
她看向架子上崭新的牌位，金笔描过的“陆至鸣”三个字，不自觉地回想起陆至鸣弥留之际的模样。
曾一起生活过的人，此时只剩下一块沉默的牌位。
时隔多日，再次想起，姜绰依旧心疼得厉害。
何叔回到她身边，“四少夫人不要难过，老爷子最不愿意见到的，他一直都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
“当初你嫁入陆家，要不是老爷子身体抱恙，是绝不可能让你受大太太欺负的。老爷子每每提起，都会问我是不是不应该一意孤行让你进陆家的门。”
何叔叹息一声，“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我只想你知道，老爷子是真心疼你的，他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四少。”
“四少他……”何叔看着姜绰，“我本不该过问的，但我也算是你们两个感情的见证，老爷子和我都认为你们应该重新走到一起。”
“四少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他为人冷漠，但心是好的，是热乎的。只是他在乎人的方式有些不恰当。其实你消失后，四少他找你找得很辛苦，他……”
何叔话说一半，就被姜绰拦住。
“何叔，那是我和陆司谨的事情，我们自己清楚该怎么处理才是最好的。”
姜绰再次看向排位，“就算现在当着陆爷爷的面，我也能问心无愧的说一句，我不后悔跟陆司谨离婚。”
见姜绰眼神决然，何叔一肚子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只化作一声重重的叹息。
姜绰随口岔开话题：“何叔，您一个人住在这里？”
“嗯，我住在偏房，每天作息跟寺里师父一样，闲来没事就呆在房间里抄写经书，这日子过得比在陆家舒服多了。”
何叔在陆家当管家大半辈子，妻子早亡，膝下无儿无女，花甲已过，依旧孑然一身。
晚年能常伴青灯古佛，怡然自得，倒也是一种好福气。
姜绰点点头，四处看了看，“我能参观一下吗？”
何叔面露难色，“这里就我一人打扫，平日里都只打扫院子和正厅，还有我住的偏房，其他地方大多积满灰尘，实在是不能让你看笑话了。”
“那我帮你打扫一下？”
姜绰这一提议，着实让何叔吓了一跳。
他慌忙道：“怎么行呢？你可是千金小姐，这种脏活不能让你动手，过段时间我会找几个钟点工过来打扫的。”
昨天姜绰还觉得桃子胡思乱想，此时见何叔再三拒绝，不由得生疑。
难道何叔真的在这院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本来她还打算留下来吃顿午饭，现在看来何叔是不会留她了。
不出所料，何叔和蔼地笑了笑，“我一会还要去大殿听师父诵经，午饭就不留你了。”
“好，那我先回去了。”
“嗯，我送你。”
何叔送姜绰出门后，等她走远，才匆匆返回院内，直奔回廊深处的一间偏房。
房内，季安莲被麻绳捆绑倒在床上，嘴里还绑着布条，正怒气冲冲地瞪大眼睛盯着何叔走过来给她松绑。
嘴上布条刚拿开，季安莲扯着嗓子大喊，“老何，你疯了！你竟然敢对我下药，还把我绑成这样！要是让柏原知道你这么对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何叔有些惊慌，“大太太，你小点声。”
“我为什么要小声？我偏不！我就要喊！我要让寺里的小和尚都知道，大名鼎鼎的陆家玩非法囚禁这一套！”
“这里可是佛门重地，你们干这种缺德事，就不怕遭天谴吗？我要见柏原！我要离开这里！”
比起恒翔公馆好吃的，好喝的供着，这段时间在寺庙吃清水白菜，她都快吃吐了！
今天一觉醒来，还被捆得像个大闸蟹似的，季安莲火气噌一下就冒出来。
“老何，我告诉你，你今天敢这么对我，我跟你没完！我一定要让柏原知道……”
“这是先生的安排。”
何叔迫于无奈只能说实话，“他让我转达一句话给你，你最好老实呆着，不然他也护不了你。”
“柏原，他……”
“先生送你过来，你应该清楚他的用心，要是再这样不识好歹，出了什么差错，你可负担不起。”
何叔解开麻绳扔到一边，“这几天没经过我的同意，你不能走出这间房，也不能发出声响。”
以前是不能出院门，现在是干脆连房门都出不去。
季安莲气得不轻，也只能乖乖听话，“那……柏原什么时候能来看我？”
“我会问问先生。”
……
当晚，何叔拨了通电话给陆柏原，简单汇报今天发生的事情。
“四少夫人很聪明，应该看出一些端倪，但她没有多问，也算是有惊无险地瞒了下来。只是她还要在寺里住几天，我怕会出意外。”
当初陆柏原将季安莲藏到山上古寺，就是想着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
等陆司谨不再追查季安莲的下落，他再悄悄送她出国。
不料，阴差阳错，竟然这么快就让姜绰撞上了。
绝不能再生差错，不然……他也没有办法了。
一番思忖过后，陆柏原眉头紧锁，“你先盯紧太太，我找机会安排她离开古寺。这几天还要麻烦你多费点心思，千万不能让姜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