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曾经嫁入陆家两年，但姜绰从未见过所有陆家人聚在一起的时候。
说是陆家，实际上分为三个大家庭，陆至鸣一脉为嫡系，两个弟弟为分支，各自开枝散叶。
豪门家族里，利益关系远比血缘关系更受重视，所以感情淡薄也是正常。
只是姜绰没想到，陆家人聚在一起的画面，会如此诡异。
明明都是亲人，但是互不理睬，各自占着一个地方默不作声。
还没走近，就能清楚地感受到压抑的氛围，让人很不适应。
姜绰默默地躲在陆司谨身后，这会才理解他交代的那番话，还是跟着他比较安全。
陆柏原见他们走来，眼神有些复杂，“跟护士去换身衣服，老爷子一直等着见你们。”
“嗯。”
陆司谨应了一声后，很是自然地牵起姜绰的手。
姜绰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脸色，压根没有注意到陆司谨的手，便由着他带她离开。
半个小时后，在护士的指导下，两人进入ICU病房。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仪器运作的声响，一切都令人心慌得厉害。
姜绰走到病床边，看清氧气罩下那张枯槁的脸庞时，心脏就像是被扼住一样，泪水瞬间涌上眼眶。
距离上次见陆至鸣，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竟然瘦成这副皮包骨头的模样！
“绰……”
陆至鸣奄奄一息，每吐出一个字都在消耗他最后一点生命。
“陆爷爷，我在……”
姜绰趴在床边，握住陆至鸣的手，心又疼了几分，掌心里几乎只剩下骨头了。
“陆爷爷，您一定要好起来……求求您了……一定要撑住……”
话还没说完，她便泣不成声，低头抵着陆至鸣的手背，再也不敢看他一眼。
看着眼前这一幕，陆司谨心口就像堵着一块湿透的海绵，前所未有的难受和心痛。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断地用力攥紧，才得以压制住流泪的冲动。
陆至鸣说过，男人没有流眼泪的资格。
……
从ICU出来，姜绰还是满脸泪水，瓮声瓮气地问：“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陆司谨拿出湿巾，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生老病死，谁也阻拦不了。”
姜绰泪眼朦胧，望着陆司谨许久，企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悲伤。
可惜，是她想多了，陆司谨怎么可能有心呢？
想必当初他知道孩子没了，也是这样的表情吧？
思及此，姜绰的心更是荒凉一片。
“陆司谨，你怎么做得到这么冷血的？”
姜绰打开陆司谨的手，冷着脸问完转身就走。
陆司谨刚想跟上去，就被陆柏原拦住去路。
他只用上父子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你现在是什么打算？我们聊聊。”
另一边，姜绰一口气走到医院大门外，这才记起来忘了带伞，行李还被陆司谨的人带走了。
她孑然一人，望着外面的大雨，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把陆司谨踩在脚下碾压。
每次跟狗男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好事！
“姜小姐，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听见声音，姜绰回头，看见陆司谨的堂叔陆柏卓一脸笑容。
许是雨夜的衬托，有一瞬，她的心头有些发怵。
这种浮于表面的笑容，让人不得不起戒心。
陆柏卓一眼看出她的顾虑，笑吟吟道：“姜小姐，别担心，我只是看司谨一时半会照顾不了你，才想着帮帮忙。”
“我用不着你们陆家人照顾。”姜绰双手放进兜里，“我过来只是看看陆爷爷，没有别的想法，你们倒也不用太在意我的存在。”
轻描淡写的解释，却是一针见血。
姜绰不傻，她看得出来陆家人心里都揣着什么想法。
她现在身份不同从前，陆氏又处于如此敏感的阶段，她的存在甚至能影响陆至鸣去世后，整个陆氏的局面。
可……姜绰早就离开陆家这泥潭，怎么可能再踩回去？
“你们陆家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显然，陆柏卓没料到姜绰会看得如此透彻。
他沉默片刻后，再次扬起笑容，“老爷子重病卧床，这种节骨眼上，司谨还非要去南方分部。”
“珠宝比赛是陆氏投资的，正好也在南方同一个城市，难道只是巧合吗？”
陆柏卓笑容褪去些许，正色道：“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可都是为了你啊。”
姜绰皱眉，对于这种事情，她并没有深究的兴趣。
巧合也好，设局也罢。
只要她不接招，那就跟她没关系。
“爸！”
陆司恒和陆司谨一同出现。
陆司谨连招呼都没打，直接走过去，将姜绰护在身后。
陆司恒上前揽过陆柏卓的肩膀，“爸，大伯找你呢，赶紧跟我回去吧。”
陆柏卓看了陆司谨一眼，多少有些不满，“真是没想到，有一天能看见司谨对姜小姐如此上心。”
说着，他笑了笑，“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这话说得轻巧，却是一针针扎在姜绰心上。
等陆柏卓父子走远，姜绰才冷冷出声，“陆总这么着急，是不是怕别人把你的狐狸尾巴掏出来？”
陆司谨侧过脸看她，“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陆总那么聪明，应该不难猜出来。”
姜绰嫣然一笑，笑意不达眼底，“有句话叫‘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陆总也不用在我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
说完，姜绰抢过他手里的雨伞，撑起伞走进雨幕，背影傲娇且绝然。
陆司谨站在原地许久，始终望着那抹身影消失的方向。
他突然释怀了，也许让她误会，对他产生抵触情绪，并不是一件坏事。
下一秒，手机铃声将陆司谨的思绪拽回现实。
电话接通就听见一阵嘈杂，似乎是助理的手机被抢了过去。
邢琪琪哭得嘶哑的声音传来，“陆总，求求你，救救我妈……这里不行的……我妈会永远醒不来的……”
陆司谨拢眉，“你要真想救你的母亲，就把手机给助理。”
闻言，邢琪琪慌忙把手机塞给助理。
“陆总。”助理看了看邢琪琪，面露难色，“邢小姐想帮她母亲办转院，说是洛北的医院比较好。”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邢琪琪的目的是不是太明显了？
得知陆司谨回了洛北，就吵着嚷着要转院，完全不顾亲妈的身体状况啊！
“这点小事你不能处理？”陆司谨冷声问。
助理当即心领神会，“能！”
收起手机，助理对上邢琪琪满怀期待的眼神，“现在转院太麻烦了，不过你放心，陆总会给你母亲安排最好的医生。”
闻言，邢琪琪失落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还好，她还有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