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葫芦洞的教主宅院内,曾强夫曾经偷听过萧毒与何文第的谈话。
对于百丈红芒武者的身份,他头脑里已有影迹浮现。
“师父,贵客故弄玄虚,咱们不妨静观其变,以静制动”他小心谨慎。
哈哈哈哈
劲敌当前,张从隐却依旧不失豪气:
“小曾,别人已将你师唤为猪狗,你能忍,我却不能”
言罢昂首阔步,怪躯摇耸,朝着咏者方向寻去。
他一只中足拎着萧毒,两只前足大刀阔斧。
树木参差、藤萝交织的丛林,顿时被他劈开一条大道出来。
前方,一块突起的山石上,有人挺拔峭立,簌簌当风,微起金属之声。
他遍体透红,体态板直,棱角似凿,若藏刀锋。
目标出现,张从隐在安全距离之外站定。
曾强夫跟随在二师父身后,原打算,观测下动静先。
可当那红体人清晰映入他眼帘,瞳孔顿时一缩。
天底下,竟有这般人形人貌
似刀非刀,似人非人。
这位疑似绝顶高手的武者,莫非已晋身传说中的“人刀合一”之境界
恐怖
虚空之中,锐气横掠,仿佛有把无形巨刃,砥砺锋芒。
风拂过,“砂纸”不停打磨,曾强夫觉得脸颊生疼。
面对这样的强敌,换作是他,根本不会有与之一战的勇气。
一开始就想到退缩、放弃,他这也是第一次。
“兄台远道而来,辛苦。”操纵着飞蠊战甲的张从隐,首先开口,“敢问尊姓大名”
“我叫赫绛。”红体人答,“取你首级之人”
“赫绛”张从隐大笑,臂尖戳着战甲头颅,“如此好头,尽管来取”
“雄纲道还有哪几路神仙鬼怪,统统滚出来受死”他挥舞铁臂,口中尖啸,连带着可怕的嘶嘶声。
“雄阳主天地,万载我为纲”
红体人怒斩河山、独断青史,吐出十个字。
他面似生铁,不缀寸须,但凛凛声气,却给人戟髯倒竖之感。
言终,战始
锋锐之芒,似赤光泼泻,劲射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曾强夫一个侧扑,抱住萧毒,倒在草地的低凹处。
虽有身躯庞大的飞蠊战甲遮挡在前,但曾强夫还是爆发本能,保护自己和他人。
空中传来刚猛巨响。
曾强夫掩耳不及,表情痛苦,双耳被铿锵声浪灌入,几乎当场失聪。
脑补的画面,是两尊天神手持金戈,怒目轰撞。
惊涛拍岸,沧海横流
整个世界,强悍霸道,一切仿佛、都被钢铁巨人的意志所主宰
俯卧在地的曾强夫抱着脑袋,眼角一瞥,侧视上方。
红芒浸染,狂飙啸斩,从地面到半空,从半空到地面。光怪陆离的夜色中,他的二师父已将“旋翅挥镰绞肉杀”发挥到极致。
张从隐亲传本门绝学,曾强夫虽然火候未足,但熟识招式,洞察功力,他看得很明白,曾经连诛雄纲道精英的二师父,此时已被逼得倾尽全力。
而他的对手,却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人
人,似是而非。
飞蠊战甲的一对霸世臂刀,几乎无坚不摧,此战劈砍挑搠,几乎刀刀命中目标红体人既不躲闪,也无兵刃。
因为他自己,就像一件兵刃
炽烈红芒,快要将他吞没,快要融为一体。
他的身体每一次抗击张从隐的臂刀,激发的都是金铁之声。
曾强夫落实了原先的猜想:
神秘的红体人,正是人刀合一的巅峰武者
而二师父张从隐,又该是什么
嗯应该是人甲合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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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之上,恶吼声中,张从隐怪臂奋张,发出最后一击。
这一击不能击败对手,也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绝对不可能败给对手的,他有这个自信。
这是他的毕生之功,精血凝结,天底下,无人可破。
地上的曾强夫仰望着,瞠目结舌。
夜空里,黑红两道耀眼光芒迎面撞击,结局极可能是一起蛋碎
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
为什么自己不出手
为什么不帮张从隐
混蛋,无论如何,他也是你的二师父啊
这份醒悟,来得太迟。
肠子悔青,也是枉然。
砰
一团黑雾混杂白光,在空中炸响。
地动山摇,天怯云收。
一击之肃杀,恍如破军降世。
哧
凌厉声中,一道红芒自半空激射而下,喀嚓,刺进一块岩石中。
碍眼的红芒,转瞬消失。
硬生生把自己一头扎进石中的,正是红体人“赫绛”
曾强夫张口惊呆,舌头都收不回去了。
他摸摸自己的脑袋
没错,这是焚光武者的铁头,但是,他顶多能在光罩的保护下,撞碎石头。
一扎而入门都没有
红体人头在石中,躯干直挺。
天空上,飞蠊战甲的双翅勉力挥动数次,呼地落下。
“师父”
曾强夫一个箭步冲上去,试图扶住摇摇欲坠的张从隐。
然而在高大粗壮的战甲旁边,他的举动像个笑话。
“小曾,我没事。”战甲脚下站稳,从顶端传来的声音,透着疲惫与苍老。
“恭喜师父,贺喜师父,你,赢了”曾强夫只得奉上欢欣鼓舞之词。
他知道,张从隐现在最需要这个。
“呵呵呵呵”张从隐一长串温和低笑,刚劲不再,威风不再,“无喜可贺,惨胜而已”
寂寞之意,不言自明。
可,毕竟是赢了。
对手锋芒尽销,挺尸石壁,这一战之胜负,显然已分。
“师父这一战之惨胜,可抵往日百战之全胜”曾强夫昂然大喊。
“哈哈哈哈”张从隐的声气,复又充沛激荡,“小曾,待你艺成,我们师徒便可联手,纵横天下,羽翳苍冥”
曾强夫笑意浮面,正待奉承几句,却感觉心头一紧,如芒在背,满口伶牙俐齿,难移半分。
他蓦然回首
“张从隐,你项上人头,尚在他人之手,为何大言不惭,空留笑柄”
不远处,一人相对而立,传声过来,波澜皆定。
遥远暗淡的天光下,只见他身长九尺,虬髯戟张,寒星嵌目,表里峥嵘
雄奇气概,岳峙渊渟
“狂妄小儿,你又是谁”张从隐意味萧索,言辞耐嚼,“雄纲道若是要玩车轮战,老夫却也不惧,奉陪到底。”
虬髯者寒眸生辉,慨然大笑,“单挑而已,何来车轮张老匹夫,山野朽木,你真是井蛙笼鸟,好没见识”
言毕,挥手一招,高唤:“赫绛赫绛,归去来兮”
石壁之中,啸声大作,震如龙腾虎跃。
嗡
红体人身似出匣,一道流星。
归去
虬髯者指掌一翻,稳稳接住。
似人非人,似刀非刀
是刀,非人
刀归其主,主又何人
不仅曾强夫看傻了,张从隐也已经错愕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