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第一个题目的意思大概是，呃，尧舜很伟大，做的事情很伟大……没了。”
那边的人深吸一口，抓着红裙的手指忍不住扣紧，额头上青筋直跳。
“你连个完整的题目都念不出来吗？！”
狐狸只听声音就知道阿明有多生气，下意识怂的一缩——这段时间天天填鸭式教学，实在让狐印象深刻，她一生气狐狸就害怕，毕竟那代表着更多更多的作业。
为什么她一个狐狸精还要读书啊！简直没有天理！
要不是阿明人不在跟前，她……也不敢把书甩她脸上，总之，最后还是乖乖苦读。
——要不是夜生活丰富，这日子可真是撑不下去。
“阿明，别气别气啊，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狐狸求饶，毕竟这种关键时刻，就差临门一脚，她只差抱着阿明大腿哭爹喊娘，“我不是念不出来，就是……怪绕口的。”然后就听见狐狸一字一字地把这考题念出来，好歹字是没有错的。
阿明“哼”了一声，到底是把攥着裙子的手松开了，袖口掩着手，无声无息将褶皱抚平，“这道题很简单的，考的就是基础功扎不扎实，顺便看看你对尧舜二帝有什么想法。”
她沉吟一瞬，若是要过关，自然简单——使劲赞美，写的文采斐然，夸赞当年具体政策有什么好处，想必可以高分过。
但狐狸既然已经开始考了，那么光是高分还不够，这会让她泯然众人，必须要让人眼前一亮，印象深刻，才能在殷受那里刷点存在感。
当然，前提是政治正确，如果谁敢死命骂，到考官那一关就得刷下去，压根送不到殷受面前。毕竟几位考官选的都不错，能分给下属的活何必劳烦上司？
阿明想了片刻，在脑海里开口，同样是一字一句慢慢念，却是为了顾念这只狐狸眼下的水平。
——虽然大有进步，但指望她在几个月内变身大才女，出口成章什么的，简直是白日做梦！
四分之一的文章简述了尧舜的事迹，一句话转折，说起当年社会与如今不同之处，又说当初的一些政策与如今不合时宜的地方，具体是哪里哪里，应该如何如何的地方却只是简略一笔，直指中心，又让人不能一窥全貌。
论起勾*人*欲*望，阿明不如狐狸；可要说起政治阴谋，操纵人心，一百只狐狸也比不上阿明。
难题能答出来不算什么，简单的题答得出彩，那才叫水平。
阿明正是让这只狐狸彻底完全地去展现水平，用最快速度爬到殷受身边去。
不可避免想到那个男人，她垂下眼，按住手腕袖口下两颗凸起的珠子，心思便飞走了一半。
等狐狸写完，脸上轻柔摆弄的手也停了下来，妆容完成，周围却没人开口，呼吸声低不可闻，阿明等了许久，干脆自己睁开眼。
陪嫁送过来的镜子才刚刚问世，还未出售，正是头一次照人。
镜若有灵，见过眼前人后，想必也再照不进旁人了。
阳光透过半掩的窗户落在人脸上，却仍然无法遮挡那比日光更胜的容貌，浓墨重彩，于瞬间映得满室生辉！
镜中能细致地看见那人每一寸每一分，整张脸却找不到丁点儿瑕疵，连一根头发丝都完美的像上天最珍贵的杰作。
女子妆容并不浓厚，只描了眉，使眉色更黛，宛如远山；眼尾点了金箔，使凉如水的眸光染上几分暖色光影；天生唇色殷红，便在唇畔用同色口脂勾勒出微微上扬的弧度；两颊薄薄晕了一层淡粉色胭脂，更衬得面如桃花。
满身红裙绚烂，纵然只是静静端坐，依然压过满园芳菲春*色；头顶珠翠琳琅，金冠上饰物流苏泠泠脆响，比任何光辉都更耀人眼！
房里本来已经非常安静，她睁开眼后，更是鸦雀无声，所有人屏气凝神，只觉得这美人不似人间所有，生怕呼吸声一大便把她惊散了！
阿明也不在意这些人的反应，她平静端详自己片刻，伸手好奇地按了按眼尾的金箔，那点金色粘的不牢，随意拂过便落在指尖，她垂眸一看，一点金光摇曳在平静眼波中。
她轻轻一笑，眼波流转，金芒若烈阳绽放在眸中，妖异不似人间物。
刚巧脑海里狐狸已经把题目读完，阿明便伸手拿过喜帕，往头上一盖，遮住了那张让人心神摇曳的面孔，念起问题的答案。
真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婚礼流程倒并不复杂，即使是一方诸侯嫡长子，也不像后世那样每个环节都细分再细分，写下来能成一本厚重的书。
这个时代婚礼环节精简，但该有的步骤都有，其中重点就是拜天地这个过程。
据说女娲娘娘有一法宝，名为红绣球，掌管天下姻缘，是以成婚男女拜天地，正是拜的女娲。
又因为女娲是人族之母，所以后来拜完这位大神，又拜自己的亲身父母。
只是阿明父母远在冀州，她早在离开时就拜别过父母亲，眼下和姬考便只拜了姬昌和他的妻子，也就是她未来的公公婆婆。
往下拜的时候，阿明贼真诚地希望这位公公折寿几十年，最好赶紧暴毙让姬考上位，省得她以后亲自动手，那多伤公媳感情不是？
姬昌眼皮子忽然跳了一下，他的视线不知为何落在了阿明的裙子上。
——新娘子的喜服上用金线密密绣着各种吉祥图案，极尽华美，只是这布料本身颜色暗沉了些，红的如同鲜血浸染、干涸后的色泽，美丽的近乎不详。
他曾起卦，为这门婚事做过占卜，得到的结果倒还平安，不见什么血光，但也绝不是什么好兆头。再想进一步占卜，却是一片迷雾，连之前的结果也消去了。
可惜儿子喜欢，妻子支持，冀州又确实是不错的盟友——他曾猜测苏护是否知道了什么，但试探后，发现他确实一无所知。
不是姬昌瞧不起他，只是苏护如果有能力瞒过他，那这次也不至于被坑的满脸血，赔了儿子不说，小命也差点玩完。
所以最后这门婚事还是成了。
但在这婚礼上，姬昌心里仍不免蒙上一层阴影。
因为他看到了那层薄纱下若隐若现的容颜——心神摇曳的同时，带来了更多的警惕。
姬昌只在明己小时候见过她一面，诸侯不能擅自出封地，这一面还是当时新王登基去朝歌朝拜时见的。
那时她年岁不过十一二，介于孩子与少女之间，芳华初绽，已经把所有站在她附近的女子衬得黯然失色，姬考正是那一次见她，一眼便惊艳，从此不可自拔，整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