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街上已空无一人,窗棂上添了些血印,地上堆了一层新的纸钱。遍布车辙和踩过的痕迹。
孟玥紧紧握着张煜的手臂,脸几乎要埋进张煜的衣服里。
“别怕。”张煜沿着车辙印,一路走入田中,在含苞待放的米白色花骨朵中,有一条通向地下的台阶。他回过身问孟玥。
“要和我一起下去么?还是在这里等着?”
“可不可以...回去?”
张煜摇了摇头。
“那...我下去以后,可以闭着眼,什么都不做吗?”
“嗯。”
楼梯上也撒了不少纸钱,有些湿滑,张煜打了个响指,一团萤火升到他面前,照亮前方的路。
台阶很长,下到底部吹来一阵莫名的阴风,孟玥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她紧闭着眼,但又很想知道外面的情况。
“我们现在到了么?”
“应该是洞房了。”萤火升到房顶,照亮了整个“房间”。
“婚庆的洞房...”孟玥联想到红烛和的新娘子的盖头,喜庆的鞭炮声不绝于耳。加上空气中弥漫的淡淡香味,孟玥放松了戒备,似乎这里没有想象的那么恐怖。
“我可以睁眼...”
“不可以。”张煜的声音冷冷的,他从袖中拿出一块布,遮住孟玥的眼,以确保万无一失。
“为什么...我也好奇...”
“小孩子不能见鬼怪之类的,会招致厄运。”
“我明明已经不是...”
张煜不再理会孟玥的撒娇,她说的没错,这里是“洞房”。只是大概和孟玥想象的有亿些小出入。
狭小的房间里,一半以上的空间都被一张床占满,而那张床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两副棺材,其中一具敞着盖。
尽管有大量香料遮掩刺鼻的尸臭,但也无法掩盖尸体腐烂肿胀变为“巨人观”的可怖相貌。只是这样的场景张煜见多了,心里没什么波动。
尸水顺着棺椁缝隙流出,尽管如此,张煜还是向前迈了一步,转动已经肿成球的头颅,头颅与身体是分开的,脖子上有明显的刀痕。却难以辨认容颜,只从微微张开的嘴里看见一颗尚未脱落的虎牙。
“生前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吧,可惜了...”
抱着死者为大的理念,张煜最终没有解开尸体的衣服进一步查看。他侧过脸,看向另一个盖得严严实实的棺材,思忖半晌,打了个响指召唤琉韵。
“帮我打开吧。”
“啊...”琉韵听到主人的召唤,本来满怀欣喜,却未曾想...
“又是这种活计么...”她吞了口口水,服从地点点头。
“好的,主人,您向后避开些。”
琉韵搬起棺盖,里面传来一阵更浓郁的檀木清香。
张煜见琉韵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问她缘故,琉韵只是摇了摇头,让张煜自己来看看。说罢,她化为一道青烟,消失不见。
他困惑地走上前,只是一瞥,瞬间明白了一切,轻轻扣上盖子。拂去表面的浮尘。挽住孟玥的手。
“可以回去了。”
“可以了...吗?”孟玥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有人在走动。”
“身前还是身后?”
“都有。”
张煜随即将孟玥护到身前,拉上风衣的拉链,将她的脑袋护到衣服里。
“无论如何,不要睁眼,捂住耳朵,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孟玥轻轻点头,捂紧耳朵。与此同时,一个清瘦的身影顺着台阶走了下来。是穆卫,他手提着铲子,身上沾满血迹,散发着难闻的尸臭味。
他凝视着张煜,一步一步靠近。
“不是说过,不要出门么?”
“大喜日子,我们怎能不前来庆贺呢?”
“两位新人不欢迎你们!”穆卫提起铲子朝着张煜猛劈下去,但那终究只是一把铲子罢了。
锐利的魄璃将它瞬间斩断,回旋的同时,剑柄击中穆卫的后脑,将他打晕在地。
然后张煜也感受到了,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不过他没有回头,拎起穆卫,快速回到了地面,他合上入口的木板,又将穆卫压在上面,果然,从里面传来“咚咚”的撞击声,以及喉咙里传出来的咕噜咕噜的说话声。
张煜拉开拉链,孟玥终于解放了,她刚睁开眼,望见满天星斗,就被张煜带着飞奔。
“哇,星星...诶你等等...”孟玥话音未落,忽然不知从何升起诡异的大雾,铺天盖地地袭来,满天星斗也杳然不见了。
二人头也不回地回到客栈,张煜没有半刻停歇,从抽屉中翻出一沓黄纸。
“哥哥你这是要...”
“快来帮忙,做成封条贴在门上!”
说着他取来一些木条,将窗户钉得密不透风,然后反锁上门,吹灭烛火,将孟玥拉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他们不是已经过去了吗?难不成...”
“对...刚才我冒犯了死者,或许地下的人要来算账了。”
一声震天的战鼓响后,便是整齐的步伐和铁甲碰撞声——这是阴兵借道。
张煜悄悄放出琉韵到房顶查看,她回来后只用四个字形容。
“铺天盖地。”
孟玥似乎听见了兵戈交击声,亡者痛彻心扉的呜咽声,似乎很渺远,但又近在眼前。声音经久不衰,她做了一整夜的噩梦,直至天明。
“诶...”她缓缓睁开眼,耳边已变得清净。
“醒了么?”张煜正翻着撰录者典章,漫不经心地瞅了她一眼。
“昨天晚上你挺坚强的啊...”
“还好...”孟玥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她抬头望见靠在墙边被五花大绑一动不动的穆卫,他身上布满伤痕,但仍有呼吸,味道就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他没有大碍,只是留一个活人在外面,难免会受伤。”张煜轻描淡写地说道。
“如果让我自己去处理还真的挺棘手的,好在有琉韵。”
孟玥是知道琉韵的,她的感知极其敏锐,常常能听见琉韵小声的抱怨,她曾多次想和琉韵搭话,但似乎琉韵对她不太感冒。
“其实...哥哥,有的时候你有必要照看一下琉韵的情绪...”
“这你不用担心。”张煜挥了挥手。
“她是我创造的,她什么样子我最了解,毕竟创造她就是为了服从,这是她职责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