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集觉得自己很快就醒了,但他睁眼看到太阳已经垂到了天边,橘色的晚霞照过那片高大树篱后所剩无几。
白天的温度退去,让他觉得有点冷。
意识清醒伴随身体的痛感一并传过来,他下意识低头,看到手上的伤口已经凝了一大块丑陋的血痂,还好没有流血而亡,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完蛋,玫瑰你不会被打傻了吧。”菊花捏着嗓子的细声从旁边传过来。
林集偏头一看,才发现菊花在旁边,还有茶花丁香,他们四人并列被绑了手脚排了一排。他是最后醒的,另外两个人也看着他。
他下意识打量了周遭的环境,林集觉得他们可能已经被带到了迷宫中心,因为这里是一块被树篱墙包围的空旷草坪,草坪中央有一圈圆形台阶,台阶不高,中央似乎有什么东西,但林集现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嘎——嘎——
随着暮色渐深,林集发现墨绿色的树篱墙上站了数量很多的红眼乌鸦。它们一动不动站在树枝上,猩红色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他们的方向,偶尔传来一两记暗哑的嘶叫。
林集收回视线,张口问:“他们呢?”
菊花愣了下才意识到林集是在问江星雨和郁金香,连忙说:“他俩还躲着呢,没被抓。”
林集松了口气,又才问:“谁抓的我们?”
菊花闻言瑟缩了下脖子,脸一下子白了,他眼睛四下看了一圈,轻声说:“是百合。”
“她还活着?”林集惊诧之后脱口问,问完他皱了下眉,想也不对劲,百合是在宴会厅失踪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树篱迷宫?而且,如果百合好好的菊花不会是这副神情。
他转而又问:“她怎么了?”
菊花面露难色,似乎很不想说,还转头看了看茶花和丁香,茶花的脸色更加难看,她嘴唇发抖,整个人魂不守舍,丁香明显不打算接话。
他只好自己说:“她和含羞一样,疯了。”说完叹了口气。
这其实是十分含糊的说辞。菊花是最先被抓到这里来的,在他之后,是茶花、丁香还有林集。菊花亲眼看到同伴被一个一个拖到这里,被那个似人非人,曾经也是他们同伴的丑陋怪物。
百合现在的模样和他们最后见到含羞的样子很相似,身体长出了血淋淋的肉块组织,触目惊心的模糊碎肉遍布全身,那个样子看一眼就终身难忘。
但他们已经是第二次见了。
第一次是含羞。
不过百合的状态又和含羞不同,她把他们抓到这里,不知道要干什么。
或者说,王子那些人想干什么?
林集后脑勺疼得厉害,但这会儿也没法处理,他拧着眉头,把注意力转到台阶上方:“那上边是什么?”
起先他以为红眼乌鸦看的是他们,但说话的功夫,林集注意到那群乌鸦直勾勾看的是台阶上面。
菊花摇头,声音还是压得很低:“上面有个坑,很深,看不清。”
林集若有所思嗯了声。
就在这时,正迎着他们的树篱墙的一个通道口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菊花不觉往后缩了缩,丁香茶花的脸色也随之一变。林集敛眸,也看了过去。
百合的身影在十几秒后出现在他们面前,林集看到人身体微微一僵,只感到凭空而起一阵无名寒意,回过神才发现天空只剩最后一缕稀薄微光,茫茫黑暗从天而降,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世界好像转瞬之间就失去了光。
百合残破的身躯笼罩在暮色里,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来。
她身上还是昨晚参加假面舞会的那身暗红色黑纱裙子,只是现在早没了昨晚的光鲜,裙子破烂不堪,除了到处都是树枝勾破的痕迹,还有几处明显是被火燎破,露出来的身体上零零碎碎的鲜红色碎肉黏在暗红色的衣服上,看起来毛骨悚然。
嘎——嘎——
突起一阵掠翅声。
林集下意识循声看去,只见一只接着一只的黑色翅影带着鬼魅的红光从台阶上方的坑洞飞了出来。
是红眼乌鸦。
这些飞出来的红眼乌鸦个头很小,像是刚刚才诞生的雏鸟。
随着它们的飞出,站在树篱墙上的红眼乌鸦们纷纷发出暗哑的嘶叫。
一时间,它们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那个坑洞是红眼乌鸦的巢穴吗?
但看那些台阶和坑洞的模样,显然不是乌鸦们自己筑成的。
国王建了个树篱迷宫给红眼乌鸦当巢穴?
林集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冒出各种想法,百合似乎也被乌鸦们吸引了注意力,但等到坑洞不再有红眼乌鸦飞出来后,百合转动脖子,布满恶心碎肉的脸再度看向了他们。
“百……合,有话好好说啊,千……万别……别过来了啊……”菊花都要吓尿了,像一条蛆不断地想往后蠕动。
林集就看到百合本来没注意菊花,这一下拖着满身碎肉朝菊花的方向走去。
菊花更怕了,满脸眼泪鼻涕连姑奶奶都叫上了百合还在朝他走。
“你闭嘴。”林集喝了一声。
菊花被吓得脑子没法思考,听到指令下意识就执行了,一下子像被摁了暂停键,连鼻涕都不敢吸了。
这时百合离他也就一步的距离,堪堪停了下来。
老实说他们四人隔得都很近,百合现在虽然是面对的菊花,但他们每个人现在都能闻到百合身上那股浓重的腥臭味,那些碎肉组织也被他们看得更加清晰。这时候天虽然已经黑沉下来,但是还剩一些微弱的光,昏暗之中,这种模糊不清的恐怖感让几个人几乎窒息,林集胃里恶心翻滚,又生生压下去。
因为菊花声音停下来后,他听到百合似乎在说话。
就和含羞异化之后一样,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微不可闻。这时被菊花引到跟前林集才勉强听到。
其他人这会儿也听到了,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藏……起……来……”
“藏……起……来……”
百合说。
藏起来,三个字从她模糊不清的口齿间传出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都触不及防,百合原地喃喃了几声后,她突然扭头走向了茶花,直接将不停颤抖的茶花往草坪中间的那个台阶上方拖去。
茶花从巨大的恐惧中回过神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她挣扎着试图去挣脱百合的束缚,但是她被绑了手脚,异化后的百合力气极大,茶花的挣扎显得苍白而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