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遇上他就准没好事，”临行前，钟槐不死心的将江岁寒拉去一旁，苦口婆心的想劝他留在秋露涧，“那小混球本事不是挺大的吗？你跟着一道去又起不到什么作用，干跑着玩儿呢？”
江岁寒下意识看了眼在路口等他的沉烨，眸光柔和了些许，他转眼对钟槐道：“这并非是他一个人的事。”
虽然沉烨什么也没说，但江岁寒知道他是畏惧和他分离的。
钟槐还欲再劝几句，却被泽青云不由分说地勾着领子拉了下去，“小师弟的事，你少操心。”
“去吧，”他看着江岁寒，目光柔和，带着些许长兄的关切，“他在等你。”
时间没有在钟槐和泽青云的身上留下太多痕迹，至少此时此刻，望着两位关心他的师兄，恍惚间，江岁寒又觉这一切好似没有半分变化。
他冲着二人恭敬楫了一礼，转身往沉烨那端走去。
钟槐看着他的背影轻哼一声甩开泽青云的手，“你怎么就让他走了？”
泽青云道：“你没发现，小师弟的眼睛里有光了吗？”
钟槐一愣，泽青云没管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第一次见岁岁的时候，他就像个警惕的小野兽，眼睛里满是警惕和戒备，虽然后来对我们敞了心怀，但却也始终是有礼有度，从不逾池半分。”
“可沉烨来了以后，我在岁岁身上看见了生气，和我们在一起时都不一样，他放松、开心、自然……你知道我前几天晚上看见什么了吗？”
“什么？”钟槐下意识发问。
泽青云转脸看着他笑，“我看见魔尊在抱岁岁，就像柳道君在抱淮师叔那样。”
钟槐下意识追着江岁寒的背影看去，只见青衣青年已经走到了黑衣男人的身边，男人低下头不知和他说了什么，青年的唇角微微扬起，竟是露了愉悦的笑意。
在钟槐的印象里，江岁寒几乎从未笑过，他无时无刻不是紧绷又疏离的。
“别担心，”泽青云拍了下钟槐的肩，“我相信，他们对彼此来说，都是特别的。”
钟槐狠狠点了下头。
魔域，魔司坊。
身为魔域最杂乱同时也是最隐秘的黑坊，来往于此的妖魔鱼龙混杂，脸面之上皆覆着面具，无法辨识真容。
衣着暴露的魔女比比皆是，这个叉腰张口骂街，那个裸露着香肩细腰，朝着来往魔人抛甩媚眼香帕。
一身黑色长衣从头裹到脚的男人大力甩开拉他手臂的魔女，在骂骂咧咧的叫嚷声中飞速窜入狭窄小巷，一路避着人，踩着污水钻进后面半开的小门里。
门里门外两个世界，红艳灯影朦胧，喘息娇斥声不绝于耳，男人见怪不怪地走上二楼，一脚踹开末端房间的门。
呛人的烟味随之涌出，男人嫌恶地掩了口鼻走进，对躺在摇椅上正吞云吐雾的青年粗生粗气道：“人怎么样了？”
“活着呢，”青年反手在小案边一磕烟杆，朝里一努嘴，烟丝燃烧的余烬落下一小簇，他似笑非笑的声音像粘腻的糖浆，“钱到人活，我魔医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
男人沉默片刻，又张口，他竭力想要保持冷静，但声音里的惊惧和急促却出卖了他。
“青羽山的探子传话，沈君澜的命牌被秋露涧换走了，他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了，他不会放过我的，他不会放过我的……”
他声音猛然拔高，似是陷入无可比拟的恐惧中，兜帽在不知不觉中滑落，露出一张和沉烨三四分相像的脸来。
微红的眸珠里充斥着狰狞的血丝，沉胥整个人陷入癫狂，他双手用力锤着脑袋，发出‘邦邦’的声音，整个人抖成了个筛子。
“还有你，他也不不会放过你，他是个疯子，是个疯子！”
躺在摇椅上的魔医静静看着他疯，只一双凤眸渐渐冰冷，他手下在案边敲出两长一短的韵律，角落里有什么东西走了出来。
浑身漆黑的丑陋魔傀走到失去神智的沉胥身边，动作粗鲁地掰开他的嘴，往里灌了一瓶丹药。
不消片刻，沉胥渐渐安静了下来。
抽了口烟，魔医慢悠悠道：“知道你脑子有病，没想到病得不清，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收钱办事，看谁先找我，给的钱多罢了，倒是你，阴沟里的老鼠，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声轻笑激得沉胥猝然握拳，双目通红，牙根紧咬，额上青筋虬露跳动。
他本来都计划好了，谁能想竟会出现两个没长脑子的。
一个为美色将他计划揭露，另一个，呵，见儿子出事怕沉烨查到头上，竟出手想毁了他的源头。
若不是那个混账，他现在早已将大半个修真界握在手里了。
还有沉向明那个蠢蛋……
“他什么时候能醒，”沉胥哑声斥问，“我花了那么多钱，可不是让你在这浪费时间的！”
“我早说了，”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责问，魔医的脾气也不好了起来，他手中烟感一敲案台，竟将那白玉案硬生生地敲下一块来。
“他四肢心脉皆被魔气震断，还活着你就已经是感谢老天爷了，要醒过来，最少得三年，你在这里催什么催？实在等不及，你不如夺了他的舍，自己亲自看看去。”
沉胥一愣，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真想夺舍？”魔医意味深长，“那可是另外的价钱了。”
有了命牌，沉烨找上门来只是时间问题，想起那个男人当初对待沉辞的残忍手段，对沉烨的恐惧在一瞬间涌上心头。
沉胥回头看了眼床榻上的人，只要有一丝机会，只有有一丝发动噬心蛊的机会……
“好，”他咬牙应了下来，“你要什么都行，但是你必须要暂时保证我和他的安全！”
“成交，”魔医唇角一扬，吐出一口烟雾，雾气似有意识般兜兜绕绕的从窗口渗出，随着风涌向魔司坊的四面八方。
魔司坊口，两道玄色衣袍，脸覆鬼面的身影正随着人群缓缓进坊，他们的衣着并无奇特，和周遭魔人打扮一般无二，但凡有目光扫过，绝不会多留一刻。
沉烨牵着江岁寒的手，小心地护在他身旁，避免被周遭魔人冲撞，江岁寒心有几分感慨。
没想到兜兜绕绕，最后又回到了魔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