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员长?”
黄晟是越来越糊涂了,怎么又扯到常凯申身上去了。
但是陈凌峰却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随手翻看起了黄晟的个人档案。
他一边翻看,一边忍不住的感叹道:“黄科长,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东京商科大学(今一桥大学)的毕业生呐。啧啧啧,真要论起来,我们还是学长与学弟的关系呢。“
“学长和学弟?”黄晟不解的反问道。
“是啊……”
陈凌峰放下档案,温和的微笑道:“我也是在日本留学的,只不过我已经毕业四年了。”
“哦,前辈!”
黄晟下意识的就要站起来,向陈凌峰弯腰行礼。
“请坐,请坐,不用这么客套。”
待黄晟坐定后,陈凌峰开始温柔的欺骗道:“黄科长,不瞒你说,我是很羡慕你的。”
“羡慕我?”
“对……”
陈凌峰点头解释道:“本来按照我们复兴社的规矩,犯人拒不招供,我们是要动刑的。我想,这点你应该是清楚的。但是,委员长对你的印象很深,说是青睐有加也不为过。他担心我们搞错了人,让你白白受苦,所以严禁我们对你用刑,否则你早就被大刑伺候了。”
“委员长?”黄晟惊奇的反问道,“我?我何德何能,能够劳动委员长亲自发话?”
“你太小看自己在委员长心目中的地位了……”
陈凌峰“苦口婆心”的劝说道:“要知道你才刚刚大学毕业,回国也就两个月,但是却已经在外交部当科长了。这都是委员长点头的。”
“直到今天,委员长还对你们父子非常可惜。他说黄濬是一代才子,黄晟是留学回国,报效国家的青年才俊。你们复兴社不要弄错,要查清楚,还他们一个清白。”
闻言,黄晟感动的哽咽的说道:“委员长,我……”
“委员长对你们父子有天高地厚之恩呐!”
陈凌峰加重了语气,厉声打断道:“你想想看,你的那些大学同学们,现在是不是都抱着一个简历四处找工作,可你却已经是政府官员了。你难道真的不感激委员长对你们的信任吗?难道你的是铁石心肠?”
“我……我……我对不起委员长,呜呜呜……”
黄晟惭愧的将头深深的低了下去,眼泪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挥洒不停。
见此情景,陈凌峰趁势进一步,发起进攻道:“黄科长,你先别哭了,我们现在再来聊聊这个案子。”
“我刚才翻看了一下你的卷宗,发现你的罪行并不严重。你只是一个外交部的科长,平时根本接触不到那些被泄露高级情报。其实,这些高级情报都是你父亲黄濬窃取的,然后交给了南造云子。你充其量就是个帮忙传递信息的从犯。”
“况且,你才刚刚回国两个月,又能传递多少重要情报?恐怕也没有几次吧。”
“我……我没有!”
“你先别急着否认,我们现在只是聊天,并不作为证据。”
陈凌峰尽量的使黄晟放松下来,和他“闲聊”道:“黄科长,我做一个大胆的预测。你其实是被逼的对不对?逼你的人就是你的女朋友廖雅权,或者说是南造云子,当然也包括你的父亲黄濬。”
“你是不是喜欢廖雅权,你真心的爱她,想和她在一起对不对?”
“是……我喜欢雅权……我要和她结婚!”黄晟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嗯……”
“追求爱情、男欢女爱,本无过错。黄濬又是你的父亲,孝顺父亲更是天经地义!”陈凌峰主动给黄晟找借口解释道,“你在他们两人的威逼利诱下,才被迫上了贼船,最后造成了一失足成千古恨。从这个方面来看,说你是受害者也不为过……“
“……”
黄晟听了这话,不经意的点了点头……
这个不起眼的小细节被陈凌峰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知道黄晟内心开始动摇了。
“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谁?
“你是?”
陈凌峰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道:“我是委座的远房侄子,我的伯父就是军委会机要局的局长,陈庆祥将军。你应该听说过吧?”
“听说过……听说过……”黄晟拼命的点头道,“他是委员长的亲戚、嫡系,是委员长最信任的人。”
陈凌峰继续恩服道:“在来见你之前,陈庆祥将军亲自到这里来,向我和戴笠主任传达了委员长已经下了指示。只要黄晟、黄濬父子愿意说实话,他可以对你们从轻发落。他还特地指出,黄晟不过是个年轻人,供职不到两个月,能有多大罪过?要我们酌情处理。”
“另外,我刚才看了你的档案。你在福建老家还有一个母亲,你不希望她中年丧夫丧子,而且还要接受丈夫、儿子是汉奸的事实吧?另外,她还要顶个汉奸家属的骂名,孤独凄惨的过完下半辈子??”
“不要!我求求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的母亲啊!”
原本一直死扛、负隅顽抗的黄晟,在听到“母亲”两字时,他终于顶不住了,跪在地上,失声抱头痛哭起来。
“好!”
陈凌峰站起来,钦佩的说道:“提到你的母亲,你还能痛哭流涕,说明你是个至诚至孝之人。就冲你这一份孝心,我就不会为难你!但是如果你死硬到底,不仅辜负了委员长的一片慈悲之心,也害死了你父亲和你母亲。”
说罢,陈凌峰作势头也不回的往审讯室外走去。
“等等!”
黄晟叫住了即将出门的陈凌峰,沉声道:“我愿意……我愿意招供……”
“好!”
陈凌峰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了,快步坐到办公桌前,兴奋的安慰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如果你能如实交代,那么自然会被法外施恩。甚至只要你交代了,你父亲见状,也会彻底死心,如实交代了。这样一来,我也会为你们父子笔下超生,写上一句供认不讳。”
“谢谢……”
(一九三八年八月,黄濬、黄晟父子被国民政府军事法庭以叛国通敌罪,判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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