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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树下安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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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其实也不知道父亲留下的那半卷书简是何来历,只知道这半卷书一直被父亲视为珍宝,时常捧在手里细细品读。直到在父亲出征之前才教授给了母亲,从那以后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母亲便会将书取出,一个字一个字的教授给我,当时年少的我为了让母亲高兴便死记硬背在心里,而并不通晓其中的含义,并且这寥寥百余字还似乎是整部书的中间片段,没头没尾,更是晦涩难懂,只知道是一个叫吴子的人在曰这曰那。

    直到后来做了更卒,每日操练武功,行军列阵,耳濡目染之下,对于书中内容的含义逐渐明白了一些,比如这一段:

    武侯问曰:三军进止,岂有道乎?

    吴子对曰:无当天灶,无当龙头。天灶者,大谷之底,龙头者,大山之顶。若扎天灶,敌可居高临下而俯攻之,敌大利;若扎龙头,敌可围而不攻,断绝水草,不攻自破。

    我们的县尉大人则对我们说:凡安营扎寨,必须要横过山脊,跃出谷口,居高向阳,背靠山地,当道扎营。

    两种说法在耳中交汇,仔细一琢磨,意思竟然相通,都是说大军安营扎寨要远离高耸的山脊和低洼的谷口,否则就会处于不利的境地。我这时终于明白,家里的这部残卷分明就是一部兵书,我心中无比的惶恐,依照秦律,百姓家中私藏书籍全家要被抄斩,更何况是一部兵书,如果被官家抓住又或是被歹人告发那后果不堪设想,而最令我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这样一部书会出现在我们这样的黔首家中,耐不住心中的困惑,告诉了最信任的好友黑夫,他想了想之后说道:“你爹爹莫非是个落难的士人”,我心中疑惑,不置可否。

    第二天,山下响起隆隆的晨鼓,我,黑夫和惊睡的昏昏沉沉,闻鼓起身才知道昨夜是老胡子和墙籍轮流守的夜,这时老胡子不见了踪影,墙籍说他被传令兵唤去了,估计是官长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吧。

    起身之后,惊接替墙籍在树下执勤,墙籍回帐稍歇,黑夫去砍柴填火,我则去给大伙领今日份的口粮。临行之前,站在崖边向谷底张望了一番,只见谷底的人们都像蚂蚁般大小,哪里还分得清谁是将军谁是走卒。

    东侧谷口被一排战车阻塞,只留出一个小口子供斥候出入,其后三座营盘成“品”字型扎下,西南侧谷口之后,有四座营垒一字排开。各个营盘都有木栅环绕,营盘之内,校场在前,场中竖大旗,校场之后是密密麻麻的小帐篷。

    谷底居中之处是一座方方正正的营垒,营垒正中铺着一座较大的军帐,数十名武士环绕四周,人员进进出出很是繁忙,我猜这是校尉大人的中军大帐;军帐左侧是三排马厩,几名小校正在给马槽里添加草料,马厩一旁停靠着五架高车;右侧是十几座较小的军帐,应该是住着前军的大小将佐和校尉大人的幕僚亲随。

    在校尉营垒西侧不远处,是一座占地面积最大却没有围栏的营地,由数百名轻兵守卫,营地里无数的民夫忙忙碌碌,一侧排列着数百辆大革车围成一圈,数百头驮牛被圈在其中休息进食,另一边整齐的排列着数十座巨大的圆形粮堆,从我这个角度看就像一张张金黄油亮的粟饼引人垂涎,其余还有各种装备物资都码放的整整齐齐,这里便是我现在要前往的辎重营。

    第一通鼓为晨鼓,半个时辰之后,会响起第二通鼓,是集合鼓,这短短的间隔时间便是给军士们整顿内务领取口粮的,所以现下就要属辎重营人流最为密集,我不敢延误,抓起几个空荡荡的布囊连忙动身,如果没有按时领到手就只能饿上一昼夜了。

    我快步钻进枯木林,跑到一半,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呼喝之声,气势十足,听在耳中,为之一振,三步并作两步奔出了林子。只见林子边缘挨着一块大约五十步见方的校场,校场三面围着数十顶军帐,一根高约三丈的旗杆竖在校场正中,顶上一面’秦’字大旗迎风而展,旗杆之下,百余名材官双手紧握大戟列成方阵,方阵对面,军侯平安按剑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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