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绅蕴……”仇末鹘眸色暗沉下来，嚼着这三个字。
“少主，你坠崖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弓冥问道。
“我坠崖后便晕迷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户猎户家，是一个人救了我，这些天我一直在那里养伤。”
“是谁救了你？”
仇末鹘定睛看向弓冥:“岑肖渌的弟弟，岑肖涟。”
“怎么是他？”
“他没认出我。”
“少主，宗主的仇……”弓冥怕仇末鹘因此而心软。
仇末鹘伸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弓冥，我也有一事想问你，关于我娘的事你知道吗？”
弓冥听此发问怔住了。
“……夫人生下你后就去世了……”
仇末鹘讽刺地笑了声:“我竟不知道你是跟我一样被蒙在鼓里还是装傻？我娘到底是何人？是什么身份？又是因何而亡的？”
面对仇末鹘的接连发问，弓冥僵住了，他重重跪在仇末鹘面前。
“怎么？”仇末鹘俯看着他，“要我跟你讲讲吗？我娘名叫莞儿，原是宫内的侍女，后甘愿入破灵会……娘独自生下我后就被迫骨肉分离，终至疯癫，最后伶仃而亡。而这一切都是我的父亲——破灵会宗主仇束天所为，弓冥，是这样吗？”
“少主……”弓冥说不出话来。
“可笑你还是看着我长大的，看着我如何讨好父亲，如何自愧于自己的无能，如何将他的话奉为圭臬。水清淩的娘，莫夫人的事你又知道多少？岑家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弓冥抬头:“少主，你说的一切弓冥都知道，弓冥可以任少主责罚，但如今少主已是破灵会的新一代宗主，少主尽可以按自己的心意来重整破灵会，弓冥会一直追随在少主身后。”
仇末鹘拿手搭上弓冥的肩，倾身与他对视:“弓冥，看来你还不懂我的意思，你觉得如今我在乎的还是破灵会吗？”
弓冥急了:“少主，你要抛下破灵会，舍弃掉宗主的身份吗？”
仇末鹘牵动起一边嘴角:“能当回仇末鹘正如我所愿。”
弓冥知道仇末鹘的个性，从小到大他有一点从不曾改变，那就是执拗。弓冥深知劝服不了仇末鹘，开始举棋不定。
仇末鹘拍了两下弓冥的肩后直起身子:“我给你选择，你可以现在就离开。”
说罢，仇末鹘背过身去。
弓冥内心很是挣扎，半晌后他站起来。
“我能问少主接下来的打算吗？”
“去找晏王。还有，今后也不用称我为少主了。”
“少……公子想与晏王联手？”
仇末鹘转过身来:“诚如你所言，我不会让谢氏好过的。”
“公子……”弓冥纠结几番后最终倾身拱手，“公子保重！”
弓冥说完，转身离开了。
也好。
仇末鹘看着弓冥离开的身影独坐于椅上。
＊
昌淮怀里揣着油纸包的馒头偷偷到书房里来看岑肖涟。
他轻轻合上门，小跑到面壁思过的岑肖涟身边:“肖涟哥，我给你带了馒头，你赶紧先吃了。”
岑肖涟被士卒带回去后惊喜地发现师兄已经回来了，还没寒暄上几句，就被自家大哥拉去了书房内单聊。
岑肖渌冷着脸训斥了他一顿，以至于他都没机会开口说出自己这些天的经历。岑肖渌也没与他多说，只让他面壁好好反省反省就出去了。
这不，他这一面壁就面壁到了天黑，但他也知道自己确实是让大哥担心了，大哥生气也是应该的，他不敢有分毫偷懒，身板挺得笔直，站到现在腿都酸了。
“不行，我不能吃。”
岑肖涟看着白花花的大馒头直咽口水，但是大哥没发话，他也不敢进食。
昌淮还把馒头往他面前送:“你吃一个吧，没事的。”
“不行。”
岑肖涟抵抗住了诱惑，坚持了自己的原则。
昌淮只好把馒头重新用油纸包好放在岑肖涟旁边，他席地坐了下来。
“肖涟哥，我都后悔之前没拦住你，这昌涯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又不见了，肖渌哥实在是着急的不行，所以你也别怪肖渌哥罚你，他就是担心你，责怪他自己。”
“我不怪大哥。”岑肖涟跟昌淮说着话也不忘规规矩矩地站着，不放松分毫，“这次是我莽撞了，走山路时不小心踩空滚下了山坡，这才迷失了方向。”
“啊？”昌淮睁大眼睛，他拉着岑肖涟的胳膊上下看，“肖涟哥，那你有没有怎么样？”
“只是当时有点撞伤，身上被刺破了几个口子，现在已经没事了。不过我滚下山坡后，寻找出路时在山谷里碰到个人，那人受了很重的伤，昏迷了过去，我不能见死不救，就帮他简单医治了下，背出了山谷。后来我背着他走到了姓李的猎户家，他伤势过重，昏迷不醒，需要卧床休养，我就陪着他在猎户家住了下来，直到他的伤养好再离开的。”
“你还救了个人？”昌淮很是惊讶，“那他是谁啊？又为什么会受重伤？”
“他叫小鹘，至于为何会受重伤，他没说，我也就没追问了。”
“那后来呢？”
“后来，他带着我回到滕阳城内，之后他便走了。”岑肖涟说到这还有些失落。
“这样吗？”
“嗯，就是这样。对了，师兄他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随着声音落下，关上的门被推开，正是昌涯过来了。
“昌淮也在？”昌涯走过来，“肖涟，我给你带了吃的。”
昌涯说着将葱油饼拿了出来。
昌淮替岑肖涟回答了:“昌涯哥，肖涟哥不吃。”说着，他指着自己带来的馒头。
昌涯明晰了，他将葱油饼放到岑肖涟手中，悄悄以手掩嘴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你且放心吃，你大哥心疼你，但他不好叫你知道，这是他偷偷授意我拿过来的，你快吃了。”
岑肖涟拿着饼有些犹豫，但他也确实饿了:“真的？”
“真的。”昌涯信誓旦旦，“你还不了解你大哥吗？”
岑肖涟挨不过饥饿，加之信了昌涯的话，终于松口吃了饼。
昌淮暗地里悄悄给昌涯竖了个拇指。
还是昌涯哥有招！
岑肖涟边吃着边问昌涯:“师兄，你们那夜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昌涯讲给他听:“那夜仇末鹘挟持着我单独和乐琅什在山上一间破屋内见面，仇末鹘本想与乐琅什谈条件，与他联手对抗谢氏一方，后来乐琅什谈到了仇末鹘所不知道的过往——他的身世，此时对仇末鹘的震动很大，具体细节我之后再与你细说。总之，仇末鹘很受打击，这时肖渌和壶野先赶来了，仇末鹘就挟持着我奔逃，最终逃至一断崖边，仇末鹘最后没有伤害我，他自己后退坠落了山崖。”
岑肖涟很是震惊:“仇末鹘坠崖了？”
“嗯。”
“那他是死了？”岑肖涟很快解决了一个葱油饼。
昌淮顺势将馒头递上去:“给。”
昌涯摇摇头:“不知是死是活，乐琅什也派人搜了山林，没发现尸身。”
昌淮跟昌涯说:“昌涯哥，肖涟哥他是去山上找你们时不慎出了意外滚落了山谷，后来他在那碰到个重伤昏迷的人，肖涟哥就救了他，他们一直待在一个猎户家养伤，那个人伤好了肖涟哥才跟他回来的。”
“那个人叫小鹘。”
“小鹘？”昌涯的面色有些变化。
“师兄，怎么了？”
昌涯问岑肖涟:“你救的那个人，他在哪？”
“小鹘他……我们进城后就分开了。”
突然，房门再一次被推开，这一次是岑肖渌进来了。
“都在这？”
岑肖涟手上还拿着半拉馒头呢，他僵在了原地，虽然师兄告诉他是大哥允许的，但他还是有种被现场抓包了的感觉。
“大哥……”
昌涯赶忙道:“是我让肖涟吃的，他饿了许久，身体会不行的。”
岑肖渌未纠结于吃食一事，他只问岑肖涟:“可想清楚了？”
岑肖涟连连点头:“大哥，我知道错了。”
“错在何处？”
“错在我不该没考虑清楚后果就擅自做决定，让大哥和师兄你们担心了。”
“你知道我不愿让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
岑肖涟低下头:“大哥，我错了。”
“还饿吗？”岑肖渌方问道，神情已不再冷绷。
岑肖涟急忙点头。
“锅里温了还有热菜，你去吃些吧。”
岑肖涟展露笑颜:“谢谢大哥！”
“我跟你一道。”
昌淮跟被下赦令的岑肖涟一起出去了。
“肖涟，我有事跟你说。”昌涯有些不确定。
岑肖渌看向他。
昌涯把岑肖涟救了一个人的事情讲给了岑肖渌听:“……在山谷里，一个人受了重伤，那夜仇末鹘坠崖。”
岑肖渌听罢皱起眉。
昌涯继而道:“还有小鹘？那夜在山间破屋内，乐琅什曾以仇末鹘娘亲的口吻唤过他‘小鹘’，所以我想……”
岑肖渌将昌涯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你是说肖涟救的人很可能是仇末鹘？”
昌涯遂点头:“这事我们还要跟乐琅什说声。”
岑肖渌静默无声，若肖涟当真救了仇末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