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末鹘缓缓睁开眼睛，他感到胸口有些沉闷，一低头看见身上横着一条胳膊，偏头看去，身边躺着个睡的香甜的人。
仇末鹘眉头一皱。
“喂！岑肖涟……肖涟！”
“嗯？”岑肖涟总算有了反应，他睁开迷瞪的双眼，对上了一张虽苍白消瘦却俊美不减的容颜，“你醒了？”
随着小鹘的目光看去，岑肖涟才恍觉收回了手。
“不好意思，没压着你吧？”
“你怎么在这里？”仇末鹘质问他。
岑肖涟连忙翻身坐起来下了床，并帮着拉平了他睡过的褶皱。
“小鹘，昨晚你做噩梦了，还一直说着胡话，我起来查看你的情况时发现你的伤处有化脓的迹象，还发痒，便帮你换了药敷上了，伤口处发痒你睡着就会止不住想去碰，我这才想着说压着你的被角，好叫你不好动弹。”
原来是误会了。
仇末鹘掩饰性地低咳了声：“我知道了。”
“你等着，我出去端水进来给你洗漱，顺便给你带点吃的过来。”岑肖涟说着就跑了出去。
门口，听到他跟猬儿的对话声。
“猬儿，起来啦？李叔李婶呢？”
“爹爹一早上山去了，娘在东厨呢！”
“那我去东厨找李婶。”
“小鹘哥哥怎么样了？”
“小鹘哥哥醒着呢，你进去看看吧。”
说完话，岑肖涟走远，门被推开，猬儿走了进来。
他径直跑到床边：“小鹘哥哥，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仇末鹘难得对孩子这么有耐心。
猬儿一脸欣喜着从口袋里掏出好几个糖果：“小鹘哥哥给你吃，这是娘奖励我的，猬儿没舍得吃，猬儿每次吃糖就会很开心，猬儿想让小鹘哥哥也开心，小鹘哥哥开心了，痛痛就飞走了。”
看着男童天真的表情，仇末鹘很是羡慕。
“好。”他接下了猬儿给他的糖果。
……
仇末鹘难得的在这段时间中放空了自己的思绪，他什么也不去想，也没再考虑岑肖涟的身份，只当自己是一个普通人暂居这避世之所。
其间，岑肖涟对他依然无微不至，仇末鹘渐渐享受上了这种关怀，但却是在病痛越少一分越加清醒时越能感受到这种沉溺的危险。
三天后，仇末鹘被准许下地。
仇末鹘能下床了，岑肖涟舒了一大口气，他自己也舒了一大口气。除去换药还需要岑肖涟帮忙，吃饭，喝药，解决身体之需至少都可以自行解决了。
这天，岑肖涟跟着李叔上山去了，家中就只剩下李婶，猬儿和仇末鹘。李婶在后院喂鸡，仇末鹘闲来无事坐在院子里发呆，猬儿蹦蹦跳跳着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了仇末鹘身旁。
“小鹘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仇末鹘弯了下嘴角揉了下猬儿的头，他伸手指着树枝上停着的一只鸟：“我在看它。”
“小鸟？”
“嗯，看它什么时候飞起来。”
猬儿睁大眼睛：“小鹘哥哥，你变了。”
“我怎么变了？”仇末鹘好奇猬儿的说法。
“你原先总是沉着一张脸，猬儿都不敢跟你说话，肖涟哥哥跟我说你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不开心的，但小鹘哥哥你现在身体好了也就开心了，小鹘哥哥开心了，猬儿也开心，小鹘哥哥刚刚说那只鸟儿时是笑着的，猬儿喜欢看小鹘哥哥笑，小鹘哥哥笑起来特别好看！”
仇末鹘就从没有与孩子相处过，小时候没有，长大了更没有，猬儿却是让他看到了他想成为的自己，天真善良，无忧无虑，这些都是他不曾拥有却憧憬的。
“猬儿喜欢，小鹘哥哥以后就一直开开心心的。”
“好啊，小鹘哥哥要一直开心。”猬儿说着又突然忧虑起来，“小鹘哥哥，你的伤好了是不是就要跟肖涟哥哥走了？”
“怎么？你不想我们离开？”
猬儿摇摇头：“不想，以前我只能跟爹爹抓回来的小兔子玩，我也想像你和肖涟哥哥一样当好朋友，我们是朋友就能一块玩了。”
“嗯……”仇末鹘不知如何回答孩子的问题，有感情了就会有牵扯，这是他以前最不愿意沾上的，“其实我和肖涟哥哥也不算是朋友，可以说我们之前都不认识。”
“怎么可能呢？”猬儿不相信，“你受伤昏迷了，肖涟哥哥背着你走了好远好远的路才来到我家的，肖涟哥哥自己也受了伤，可他一点儿也没顾上自己，一直守在你身边照看，你和肖涟哥哥肯定认识的，娘以前跟我说过只有关系很好很好的人才会甘愿为了对方做很多事情。肖涟哥哥对你好，所以你们是朋友，猬儿也想跟你们做朋友，也想以后能找到跟你们一样关系这么好的朋友。”
“猬儿……”
岑肖涟做了这么多，仇末鹘甚至于怕真相到来的那一天他会以怎样的眼光重新看待他。
“猬儿，等你再大些了，爹爹娘亲会送你去上学堂，在那里你就能交到好朋友了。我和肖涟哥哥以后会回来看你的。”
“我听小鹘哥哥的，小鹘哥哥说话算话，我们拉钩。”猬儿伸出胖胖的小肉手。
“好，我们拉钩。”仇末鹘伸出小拇指和猬儿的勾在了一起。
“看！”猬儿突然激动地指向树梢，“鸟儿飞了！”
仇末鹘看过去，在树梢上栖息着的褐鸟震动着羽翼扑簌飞起，惊起树叶摇摆。
*
今夜仇末鹘特被岑肖涟“恩准”上桌一起吃饭，李婶高兴不停地给仇末鹘夹菜，让他多补补身子，最后这些菜全进了岑肖涟碗里。“大夫”岑肖涟说了，初愈的病人要少食，仇末鹘只能乖乖听话。
“鸡汤进补，总喝得的。”李婶心疼仇末鹘，给他舀了一小碗鸡汤送到手边。
吃过饭后，大家各自回房歇息，岑肖涟去给仇末鹘盛药，端着药再回到房内时，便看见仇末鹘开着窗户坐在床沿上看向外边。
岑肖涟放下药碗，走过去给仇末鹘披上件外衣。
“夜里风大，你病体未愈，小心着凉。”
“没事。”仇末鹘依然未下窗台。
“该喝药了。”岑肖涟提醒他。
“好。”仇末鹘没多耽误，下了地走到桌旁，端起药碗一口便饮尽了。
岑肖涟把窗户放下。
“我看你每次喝药倒也爽快，不像我师兄，他怕苦，喝完总是要吃上一颗蜜饯的。”
仇末鹘舔过嘴唇：“我喜欢苦味。”
哪有人喜欢苦味的？不过这话岑肖涟没说出来。
“你刚刚看见外面的月色了吗？”仇末鹘突然问道。
“今夜的月光很亮。”岑肖涟如实答道。
“我们出去赏月吧。”仇末鹘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