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仇末鹘了吗？”谢绅蕴问。
“未曾找到。”属下复命，“仇宗主很可能已经死了。”
谢绅蕴眯缝起眼睛，双手背在身后踱步下阶。
“死也好，活也罢，破灵会群龙无首，是时候收归我用了。”
“大人，晏王的事？”
谢绅蕴哂笑一声：“仇末鹘当真无用，贱婢之子终究难堪大任。不过现在也无需忌惮了，你说他是晏王他便是晏王吗？只有东宫太子才能继承大任。”
“是，是。”属下的汗从额上滚落下来。
谢绅蕴拂袖：“行了，你先下去吧！”
属下连忙退了出去。
谢绅蕴踱步至廊下，他抬头看向天上黑沉的乌云盘成龙影，眼角的皱纹舒展开。
谢氏的天下已不远矣！
*
岑肖涟正蹲在院子里拿蒲扇扇着炉火熬药，一个男童蹦蹦跳跳着跑了出来。
“大哥哥，大哥哥，屋里的美人哥哥醒了！”
“真的吗？”岑肖涟很是欣喜，他将蒲扇交给男童，“猬儿，你帮我照看下，我进去看看。”
三天前，岑肖涟背着昏迷的少年从山谷里走出来碰上了猎户一家，便就此在这户人家暂住了下来。
少年住下的第一晚便发了高烧，岑肖涟照料了他一整夜，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给他擦一遍身子，直到第二天少年发烫的身躯才渐渐好转。
岑肖涟一直守在少年身边，不敢有丝毫松懈，定时定点地给少年喂药检查伤势。他自己这三天都没睡一个完整的觉，现下身子骨酸疼，眼下老大一片乌青。
进门后，果真见少年醒了，正艰难移动着身躯想要靠坐起来。
岑肖涟见状赶紧阻止：“你现在还不能动，快先躺下。”
仇末鹘见有人靠近他，反手拿过床头的剑就指向了来人的脖颈，却因脱力导致剑滑向岑肖涟的肩部。
岑肖涟没想到少年这么大的气性，考虑到少年的伤势，他摊开双手慢慢向少年解释：“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是不慎跌落山谷找出去的路时在溪流边碰到的你，你当时晕迷着，伤情过重，我就想法子将你带了出来，我们现在住的地方是山脚下的猎户家，你伤势未愈，所以现在还不能动。”
仇末鹘依然举着剑，他的目光在对面人脸上审视，那三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岑肖涟？
岑肖渌的弟弟，怎么会是他？
转念一想，岑肖涟并未见过他，所以没认出来他也正常。
岑肖涟试探道：“你看你要不要先将剑放下，我若真想加害于你的话也不会将你的剑也一起带上了。”
僵持了会儿仇末鹘将剑重新放了下来。
岑肖涟舒出口气，他询问道：“你感觉怎么样？身上可还有哪块痛得很的？”
“没有。”仇末鹘隐忍着。
“怎么可能没有，我再检查下，顺便给你换药。”岑肖涟说着就要动手，仇末鹘即刻伸手挡了下。
就这一下抬手都令仇末鹘的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
“你现在真的不能乱动弹，你可以相信我，我学过医术。”
仇末鹘当真没再乱动，岑肖涟替他解开上衣，细致小心地揭开纱布，其间仇末鹘一声不吭忍着身上撕裂般的痛，他一直默默打量着替他换药的人，怎么会是岑肖涟？他和他哥还真是不一样，除了细看之下的五官相似，气质可谓天壤之别，岑肖渌就绝没有这样温和的一面。
“好了。”岑肖涟帮少年合上衣襟，盖上被子，一抬头才发觉少年在看他，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鹘。”
“小鹘？挺特别的名字。我叫岑肖涟，你叫我肖涟就成。”岑肖涟伸手指指外间，“外面我还给你熬着药，叫猬儿看着呢，猬儿就是刚刚那个小男孩，他是猎户家的孩子，待会儿我给你把药端进来，你喝了对伤情恢复有好处。”
说着，岑肖涟就出了房门。
仇末鹘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看岑肖涟的样子，纯良无知，明明自己已憔悴疲惫至极，却还是要悉心照顾他一个陌生人，只不知当他知道他到底为何人时该是怎样的态度。
仇末鹘决意跳下山崖的那一刻就没想着能侥幸活下来，老天却是叫岑肖涟遇上他，救他一命，当真是造化弄人……
他的复仇之计，仇束天的罪恶，他的娘亲莞儿，谢绅蕴的虎视眈眈……想到这一切，仇末鹘突然便累了。
他阖上双目，身体如断经塑骨般的痛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偷得浮生半日闲，这儿无人知道他是谁，那便让他以“小鹘”的身份偷得几日清静时光吧。
“药来了！”岑肖涟端着一满碗药重新回了房，猥儿也跟在他后头。
岑肖涟将药碗置于床头上，猥儿几步上前扒在了床边好奇地看着仇末鹘。
“美人哥哥，你的伤好些了吗？”
仇末鹘对上小男孩无辜的双眼差点没咳出一口老血来。
美……美人哥哥？
“啊……”岑肖涟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想到小鹘的脾气，怕他一个不高兴突然发难，他赶忙帮猥儿解释，“猥儿是想表达你长相俊朗，来，快先把药喝了。”
猥儿狠狠点头，跟着说:“哥哥快喝药，爹爹进山打野猪去了，哥哥喝完了药身体好了晚上就可以吃香喷喷的野猪肉了！”
岑肖涟对猥儿道:“小鹘哥哥要喝好多碗药，躺上好几天身体才能好，所以晚上我们吃肉，小鹘哥哥只能闻肉香解馋。”
“啊？那小鹘哥哥岂不是要馋死了。”
“是啊，所以我们要多劝小鹘哥哥喝苦苦的药，只有喝了药身体才能尽快好起来。”
“那小鹘哥哥快喝药，猥儿晚上也不吃肉了，猥儿陪着小鹘哥哥，肉都给爹娘和肖涟哥哥吃，这样小鹘哥哥就不会难受了。”猥儿天真道。
“猥儿真乖！”岑肖涟转而端起碗对仇末鹘道，“来，我喂你。”
仇末鹘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下触动，他看着递到嘴边的药勺，终是配合着张口喝了下去，很快一碗药就见了底。
“小鹘，你先睡会儿养养精神，我和猥儿先出去。”说罢，岑肖涟便带着猥儿出去了，顺便给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