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想到,那个在自己心尖儿上一直洁白如玉,纯真到不谙世事的女人,竟然是现在这副模样。
苏茶的面容狰狞,双目麻木却像是淬着毒一样,看向自己的时候,似乎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
“苏祁,你不是一直高高在上吗,不是有权有势的少爷吗,现在连爬都爬不起来了吧?”
苏茶狞笑着,脸上的笑容明明像小丑一样浮夸,却带着一种疯狂和怨毒。
“咳咳……你,全都是你干的?酥酥……”
一听苏祁竟然提起了自己最恨的女人的名字,苏茶的双眸立刻有力地瞪了起来,右脚狠狠地踩在了苏祁浸透在血液里的手。
“酥酥?这么快就改口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来回反复碾压,甚至都能清晰地听到手骨错位,甚至被碾碎的“咯吱”声。
十指连心,手指在自己面前被一寸寸碾碎的痛感实在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但苏祁硬是憋着一口气,嘴角渗血,都没有惨叫出声。
只是他的眉头皱的老高,眼里的痛楚也清晰可见。
“啧,嘴倒是挺硬的。”
苏茶不屑地嗤笑着,脚下的力度却丝毫没有减少。
她深呼了一口气,在这空旷的荒郊野岭,缓缓诉说了自己所作的一切。
“我本来以为要实施这些计划,大概会很困难,没想到,你们一个个的竟然这么好骗,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茶得意地笑着,那些惨无人道的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不像是耻辱,倒像是值得夸赞的奖章一样,浑身都散发着荣耀。
在女人的坦白中,苏祁的心已经疼到麻木,但他还是不由得想起来某个和熙的午后,在苏家第一次见到苏酥的模样。
那样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一张脸好看得不像话,哪怕衣着朴素,依旧像个明媚张扬的花,柔软稚嫩,好像一弯就会折断一样,在风中飘摇不定。
却偏偏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己跑来。
她眼里的惊喜,面上的激动自己分明都瞧得真真切切,但他当时在想什么?
茶茶这么久没见自己,这次回来,她应该会很开心吧?
这个小孩儿哪里有茶茶半分可爱,浑身脏兮兮的,最好不要碰到我。
笑得真假。
啧,她怎么跑过来了?
面容俊朗的男人连看都没看,神情冷淡的将还没自己半人高的小人推开。
因为用了几分力气的缘故,小人儿被推的踉踉跄跄,最后摔倒在地,胳膊都磕破了皮。
“以后离我远点。”
他的语气冰冷,极浅极淡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满是不近人情的滋味。
“安分守己,苏家说不定还容得下你。”
那样没有丝毫情绪泄露的声音,是他自己的。
当初,是他亲自推开了试图接近自己的酥酥,然后面带微笑的自己慢慢靠近着深渊。
亲眼看到那个无论何时都永远纯真无邪的苏茶,慢慢转变为一只狰狞着想要自己命的恶鬼,苏祁这个时候可谓悔透了肠子。
“当然了,不止现在,小时候的那些事情,也全是我栽赃陷害的。”
“是我抢了苏酥的东西,是我动手打的人,也是我语言激怒,才会让苏酥在你们面前主动伤我。”
“要不然就凭苏酥那个软弱的性子,怎么可能做出那些事情?”
听着苏茶半嘲讽半得意的声音,苏祁恍惚之中,似乎又看到了当年的场景。
他本是想去二楼陪陪苏茶,结果却在转角处苏酥的房间里,亲眼看到女孩伸手,愤怒地将苏茶推到在地。
“茶茶!”
他一个健步冲上前,只感觉浑身的细胞都被激怒,于是毫不犹豫地给了苏酥一巴掌。
当时的自己满心满眼的只有委屈可怜的苏茶,丝毫没有怀疑,苏茶那么讨厌苏酥,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但他记得当时女孩的眼神,脆弱又坚韧,只是满满的委屈都化成了眼泪,一颗一颗的掉落下来,无声温和,却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以后滚远一点,茶茶出现的地方,我不希望看到你。”
“好。”
只是一个字,似乎就像彻底划清界限了一样,哽咽到让他都侧目的地步。
是啊,酥酥那样温柔的性子,怎么可能……
躺在血泊中的苏祁想用些力气捂住脑袋,那些回忆从角落中被翻找出来,一寸一寸的将他的心切割干净,火辣辣的疼。
可是这一场无声的酷刑还没有结束,眼看着一直闷不吭声的苏祁竟然会因为那么几句话而痛苦到蜷缩,苏茶来了兴致。
她饶有兴致的凑到男人的耳边,声音清晰,就像是逃不开的魔咒,一字一句,砸在他的心上,留下坑坑洼洼的破洞。
“哦,你大概还不知道苏酥那个傻子究竟有多在乎你吧?她都已经这么招你厌烦了,竟然还妄想重新获得你的喜爱。”
“甚至想尽办法的让你开心。”苏茶像是想到了一件往事,不由得“咯咯”地笑。
“那年你生日,她自己一个人外出打工,被人骗,再打工,做苦力,手都成那个样子了,还不放弃,最后用好不容易得来的钱全部给你买了礼物,一分没剩。”
“可是她大概永远也想不到,那份礼物被我抢走了,我甚至还当着她的面亲手把礼物送给了你,哥哥,我记得你当时还很开心的。”
“那个废物,原本我以为她还能挣扎一下,到时候又是一个麻烦。”
“可是她哭了,当着你的面竟然也一言不发,估计是害怕了吧,毕竟不论她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你满心满眼的,都是我啊。”
“哥哥。”
苏祁这个时候已经快要喘不过气儿来了,但在听到女人喊他哥哥的时候,忍不住身形一顿,浑身上下涌现出一种强烈的恶心。
“闭嘴!”
他用尽了力气,最后面目狰狞说出来的这两个字,竟然这么没有力气,风一吹就散了。
“真奇怪啊,苏易临死前也是这么说的。”
女人似乎怔愣了一瞬,面上罕见的出现一抹茫然。
只是很快她就收敛了面上的表情,又是那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模样。
苏祁现在已经痛不欲生,甚至在那么一瞬间,他都想:就这么死了也好。
在地狱里,他会为之前的过错赎罪,即使受尽磨难,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