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帧闻言，想到程知砚的遭遇，他一个八尺高的男儿，险些红了眼，慌忙转过身，不敢让程知砚察觉。
程知砚滚动轮椅，慢慢到了书桌前，“郡主的事情查得如何？”
黎帧赶紧敛起了情绪，正色道：“调查的人没发现郡主有任何异常，唯一奇怪的是，自从郡主坠马醒来后，便开始在暗中主管侯府之事。”
“至于她是何时去的临安山，如何调查，皆无迹可寻……”
“无迹可寻？”程知砚指节轻叩桌面，眸底深邃，随后轻轻一笑，“看来清风的妹妹，藏拙了。”
黎帧自知自己不但失责，还辜负了程知砚对他的信任，若是因为临安山的事情，让殿下数年来的心血付之一炬，他是百死莫赎。
他对着程知砚单膝跪下，脸上坚决，“殿下，末将去把郡主……”说着他在脖子上比了个手势，“殿下放心，末将绝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程知砚闻言，眼眸冷了下来，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并不言语，然而视线中却带着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黎帧顿时明白自己说错话，慌忙请罪，“是末将鲁莽，请殿下恕罪。”
程知砚神色淡淡，平静无澜的眸子里却闪着凉意，“清风在北境替我筹谋，你却要杀他妹妹？”
然而就是程知砚这冷淡的反应，反而让黎帧头皮发麻，“末将失言。”
“说到陆三公子，末将有一疑虑，临安山的事情，会不会是陆三公子……”
“临安山之事，清风并不知晓。”程知砚敛了神色，“郡主给的三个人，可查清楚了？”
黎帧见程知砚轻描淡写揭过，便知道如果他真的动明珠郡主，殿下绝不会这般态度，只好歇了这个心思，老老实实回答。
“那两位大人确实是平王的人，至于那个路平，朝中并无他的消息，我们查到平王身边似乎有个谋士，而那个谋士，正巧叫路平。”
黎帧想来便后怕，此前他们有意拉拢这两位大人，差一点便会付诸行动，幸好……明珠郡主这个信息，来得及时。
程知砚轻敲桌面，斟酌片刻后，神色淡淡，“把这则消息，告知太子。”
“是。”
顿了片刻后，程知砚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首诗，随后交给黎帧，“将这封信，交与郡主。”
“是。”黎帧点头应下，刚想退下，随即又想到一个事情，“对了殿下，顾公子传信，会在中秋前到。”
“顾公子回来，想来华京一定会更热闹。”
程知砚点头，摁了摁眉心，似乎是有些倦怠，黎帧见此便沉默退下。待人退下后，程知砚拉开个抽屉取出了一方锦盒，锦盒内躺着一个的平安符，平安符上有早已干涸的血迹。
他那双如玉的手指拿起平安符，翻转间赫然有个“澜”字。
程知砚在平安符上轻轻拂过，最后又放回了锦盒内，只是抬眼间，已多了几分温柔绻慻……
…………
漫天的火光里，厮杀声，兵器声响彻天际，残破不堪的陆家军旗伫立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不远处的火正朝着它蔓延而来。
陆清澜手舞长枪将一个个敌人斩落马下，脸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银枪在她手中不断翻转，每次翻转，必定带下一颗人头。
突然有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脚腕，她低头一看，却是张布满血污的脸。
“大哥？”陆清澜忙蹲下想扶着他起来，可怎么也扶不起。
男人紧紧握住她的手，血不断从他嘴角溢出，“小六……报仇……你一定要为父兄报仇……”
“大哥，你别说话，我带你去找军医，找素大夫。”陆清澜眼睛发涩，浑身冷得厉害。
“你是不是不想给我们报仇？”男人的神色突然激动起来，澄清明亮的眼睛已然浑浊。
“是了，杀我们的正是平王，而你身为平王妃，又怎会不知情。”男人攥紧她的手，漆黑的眼睛死死盯住她，“小六，我们是死在你的手里……是死在了你的手里。”
“我们宁国侯府，百年名声，满门忠烈，是葬在了你的手里……你不配姓陆，你不配……”
突然，眼前的男人浑身泛血，不消片刻便只成了一层皮，可眼睛仍死死盯住她，他最后的话不断敲击着耳膜，要生生刺穿耳膜一般。
陆清澜猛然醒过来，揪紧了上衣大口喘着气，迟钝了片刻后，她环顾着四周，想起这是自己的闺房，不是漫天火光的战场……
想到刚才的场景，她忍不住发颤，是她害死了父兄，葬送了侯府，父兄怪她，是应该的。
只是那些场景那些话都像一把刀凌迟着她的心，让她困在地狱之中，不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