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不做,二不休地将慕容桑调转了一百八十度,让她同他面对面。
这还了得?
这让慕容桑充满了负罪感,而且是双份。
她不笨,在学业和事业上,都是一点就通,哪怕是恋爱小白,也不难剖析自己的心。所以此时,她对代表着正轨的盛家晔有负罪感,对代表着……欲望的王大力也有负罪感。她知道人不能一劈两半,不能鱼与熊掌兼得,不能一边被欲望支配,一边自欺欺人说我随时可以回到正轨。
那对谁都不公平。
所以即刻,慕容桑一边挂断了盛家晔的电话,一边推开王大力。
“你这是做什么?”慕容桑质问王大力,但下意识的小动作毫无威慑力。
她挠了挠耳朵。
适才,王大力的气息拂过她的耳朵,只一刹那,却留下绵绵不绝的刺痒和沸腾。
“你明知故问。”
“我没有。”
王大力好脾气:“我来解释上次的误会。”
“什么误会?”
“慕容桑,你明知故问也要有个限度。”
慕容桑踱来踱去:“我真的……真的都乱套了。”
王大力倚住梳妆台,面前的墙壁上挂着那幅名叫《不值》的画:“上次你说我让你误会了,误会我不想让你和盛家晔在一起,想让你和我在一起。”
“所以?”
“所以我来解释,那不是误会。”
慕容桑看向王大力。
王大力看向那幅画:“对,我想让你和我在一起。”
还是那句话,慕容桑不笨。王大力是怎么对别人的,又是怎么对她的,那样的区别对待,不就是双标吗?不就是……双标糖吗?但这种事心照不宣是一回事,开诚布公是另一回事。
王大力将目光从那幅画调向慕容桑:“我给你时间考虑,三天?一周?”
“不用,”慕容桑回避了王大力的目光,“我不用考虑。”
显然,这样的答案是拒绝。
慕容桑拒绝了王大力。
当夜。
王大力睡不着情有可原,被拒绝了嘛,心里苦嘛,相较之下,慕容桑也睡不着就真是咎由自取了。
几小时前,她和王大力的对话在她那一句“我不用考虑”之后,戛然而止。随后,岑阿姨来敲门,通风报信说先生、太太和二小姐都回房间了。她便对王大力下了逐客令。
王大力走后,岑阿姨又来敲门。
慕容桑的第一反应是:“他不肯走?”
但岑阿姨只是来上交王大力的“三件套”的:“他走得太急了,我来不及拿给他。”
顿时,慕容桑觉得被啪啪打了脸。不肯走?亏她还以为他不肯走?结果他脚底抹油!
辗转反侧间,慕容桑整个枕头都有了潮意。
她哭得不凶,只是阵线拉得长,像一场不用打伞却也恼人的毛毛雨。喜欢他吗?喜欢那个从四面八方闯进她的世界如今又可着一个地方往她心里钻的家伙吗?她不知道。不像盛家晔,她从第一面就将盛家晔划分到了“喜欢”那一栏。
王大力呢?
王大力属于哪一栏呢?
没有。
至少在过去的十年间,从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她慕容桑崩了她“丧”的人设,让她像一头冬眠的熊却总有个声音在她耳边骗她说春天来了,春天来了……
但她不能醒。
在中北市的季节更迭中,她越来越认同一句话:选择比努力重要。
眼看慕容家在骄子集团的助力下,向“智慧餐厅”转型,迎来了生机,而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地接过慕容通达手中的接力棒,眼看由此,慕容家的氛围都不一样了,父母像是迎来了秋天——收获的季节,而妹妹虽然一如既往地叫板,但学渣也知道什么叫危机,什么叫慕容家度过了危机……
总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努力?这个词几乎是王大力的代名词。就在王大力向她“表白”的那一刻,慕容桑有想过要不要努力一把。
但她的答案是,选择比努力重要。
努力是个未知数,结果可高可低,或许很高,又或许……很低很低,但只要她选择盛家晔、选择正轨,慕容家高枕无忧。
这样的使命感,伴随了她十年。
不是他王大力和区区努力二字能动摇的。
但她……至少有哭的权力。
与此同时,王大力在从中北市去往另一个城市的途中。夜色中的高速路,坐在司机斜后方的位置,再好眠不过,但王大力在一周平均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后的此时此刻,连眼睛都闭不上。
太气人了。
慕容桑那一句“我不用考虑”真的太气人了。
远的先不说,只说眼前的。
那晚在富民小卖部,他和慕容桑不谋而合——不可能,二人都知道他和她不可能。
那一别之后,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慕容桑从鬼屋辞职,回了自己家的公司。另一件是今天,慕容桑取消了去平湖市的行程。
从鬼屋辞职和取消行程,都是表面。
但王大力能透过表面看本质。
本质是,慕容桑不想和盛家晔订婚,甚至连个良辰吉日都不想选一选。
所以今天,王大力是来英雄救美的。
至于英雄救美和救世主的区别,他以为前者是两厢情愿。他以为他和慕容桑有着共同的目标。在这条不好走的路上,既然慕容桑跨出了第一步,那剩下的九十九步全归他。
难吗?
难。
他所见的难,势必比慕容桑所见的难更难。但他还是来了,不是吗?
结果慕容桑还没怎么着呢,就自己把自己的路堵死了。论一个忍字,他王大力不输她慕容桑,但他见不得她忍,见不得她在盛家晔这件事上明明忍无可忍了,还在忍。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别忍了。
所以他来了。
他不瞎,他看得出慕容桑对他的想念,甚至在他摘下墨镜时,不只是想念,她就差用她那一双“无欲无求”的眼睛把他吃了。那一刻,他哭笑不得,心说我到头来还得是靠这一张脸?
慕容桑的房间不是一般的房间,堆满了形形色色的末日装备,甚至还支着一顶帐篷。反倒是那个梳妆台格格不入。对此,他没有大惊小怪,而慕容桑只顾着去“抢救”他的三件套,忽略了他为什么没有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