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用了晚膳，锦绣觉得屋子里的氛围有些尴尬，便拿出纸笔写字。
不过这一次，这一次，她没有写忍字，写的是碧字。
肖辰还是坐在桌前看书，见小公主专心写字，定力了得，不由得有些钦佩。
锦绣和他同处一室，她是柔弱少女，他是成年男子。
原本感到难堪、不安的应该是她，可此时，她却在心无旁骛的写字。
相反，他却心猿意马，这书看了半天，也没看进去一个字。
作为先后的公主，锦绣能与贵妃抗衡的同时，救下许多人，确实是有些不凡的。
既然是在看不进去书，肖辰也懒得装了，他站了起来，走进锦绣，发现她在写碧字。
看来，公主在怀念先后。
“我听说，先后是郁郁寡欢而死。”
锦绣点头，她的声音很低很低，肖辰几乎听不清。
“这件事，父皇从不许人提及。父皇这一生，被人诟病的地方很多很多，荒淫奢靡，不务朝政……很多人在背后说他，他虽然会处死这些人，可实际上并不在乎。然而，姑姑和母后的死，他却十分忌讳。你知道皇宫那么多秘密，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个吧？”
肖辰点头，“听闻当今皇帝能登上皇位，全靠亲姐的扶持，然而皇帝登基之后，就杀了这位长公主。”
“母后无法原谅父皇的做法，因此心中郁结，早早仙逝……”
锦绣说着，一颗眼泪竟然顺着脸庞，低落在纸上。
“……”
怎么还哭上了呢？
肖辰一时手足无措，他本想和她说说话，排解一下她思母之情，却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真丢脸啊……有这样的父亲，可有什么办法呢，我又没有选择……”她一边哽咽，一边说着，声音断断续续，他连猜带蒙，才知道她在说什么。
瞬间，他满腔心疼和不忍。
“公主，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谁会在乎我有没有做错什么呢？所有人只会知道，我是昏君的女儿……将来你们这些人，也只会杀我泄愤，祭旗。”
“不会，绝不会！”他连说两遍，向锦绣保证。肖辰早已下定决心，要保护她。
锦绣擦了一把眼泪，“死就死吧，可别死的那么惨，乱刀砍死这样就不要了，太疼了。听说有一种毒药死得很快，很安详……这种死法我勉强能接受。”
“……”
肖辰向来果决，可此时他迷茫了。
他还需要继续安慰公主吗？
夜深了，锦绣睡床上，肖辰就打地铺。
眼看小公主毫无防备之心，闭眼就要睡着，心痒难耐的肖辰忍不住开口了。
“你就一点不怕？”
“怕什么？”
“我，是个男人。”肖辰强调这一点。
结果锦绣轻笑，“你不是个太监吗？”
“……”
“我就没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的女人。”肖辰愤怒。和男人共处一室，她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之前也没见过你这般谎话连篇的女人。”锦绣立即回击。
“……”
怎么会这样呢？
原本肖辰觉得，和自己喜欢的女人共处一室，氛围应该是很美好，很心动的。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气得牙痒痒，只想把这女人揍一顿。
次日一早。
锦绣睡醒起来后，才发现了个问题。
她这次入宫，没有带二翠来，而她自己不会梳头。
再看看旁边的肖辰，已经梳妆打扮好了。
“……”锦绣坐在梳妆台前，盯着肖辰。“还不过来帮我梳头！”
“是……公主。”
肖辰也不用站着，他坐在锦绣身后，高度正好合适。
他盯着锦绣的后脑勺，虽然他给自己梳过无数次，可还是第一次给女人梳头。
他捏着手里的一缕青丝，心中似乎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动。
“快些。我饿了。”锦绣见肖辰迟迟不动，催促他。
肖辰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给锦绣梳头，不会一会儿，一个漂亮的垂云髻就梳好了，再佩戴上发饰，肖辰觉得，今天的小公主特外好看。
而锦绣也发现，他的手法并不比侍女差，长发在他手上，十分柔顺，随着他的动作，乖乖成型。
“你为什么会这些？”锦绣好奇的问道。
“这并不难。看别人做过两次就会了。”肖辰天资聪慧，学什么都快。
而他也从不忌讳什么，只要自己觉得有必要，就会去学。
他面容俊秀，若要伪装，那么扮女人很容易，也最不容易让人察觉的。因此，肖辰就学会了梳妆打扮。
“需要我帮你描眉吗？”
头梳好了，还要上妆。
锦绣脸上一热，急忙道，“不，不用了，我自己来。”
这世上除了丈夫，哪会有男人帮女子描眉的？她虽然并不计较男女大防，可这一件事，她也知道是玩万万不可。
肖辰见小公主脸色微红，说话结巴，心中一喜。看来，这小公主也不是块石头嘛。
他把石黛递给了锦绣。
可惜，锦绣很少画眉，经过肖辰指点，她两只眉毛才勉强能看。
锦绣刚用完早膳，张贵妃身边的宫女就来传话。
原来，皇帝、莲儿还有贵妃在御花园赏菊，叫锦绣一起过去。
锦绣刚走到御花园，就看到凉亭内，皇帝坐在椅子中间，两边分别是莲儿、张贵妃。
哎。
她真不想来。
这两姐妹共事一夫其乐融融，她来不是碍事吗？
何况这种场景？是她一个没成亲的黄花闺女能看的吗？
张贵妃可一点不觉得羞耻，见到锦绣便直接打招呼，“五公主，快坐。我和莲儿正提到你呢。”
锦绣听了顿时打起精神，这妖妃一定给自己挖坑了。
“我？我虽然身为公主，却没什么才华，大公主善舞，二公主善琴，我连作诗都不会，哪里值得一提呢？”
“公主太谦虚了。这整个长安城，谁不知道公主善心呢？陛下，小女在没有进宫前，虽然深居简出，鲜少出门，但会听到家人提及公主善行。”
莲儿开口，皇帝有些兴趣，“是吗？”
“当然啦。小女听说，公主广施善行，很多百姓心里十分感恩公主呢。”
“公主心善，这有什么奇怪的。之前那个何玲坐下那么恶毒之事，五公主还不是舍不得她死？”
张贵妃在旁边补充道。
锦绣察觉不对劲，赶紧解释，“何玲之事，贵妃当时也在场，我不过是觉得她死了可惜…”
“何玲不过一个卑贱女流，不提也罢。只是像姜傅之流，这种人对陛下不敬，对朝廷不忠，公主对他们的善心，是不是有点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