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凤栖梧都格外护着霍倾卿，就是霍倾卿一直都是吃了又睡睡了又吃，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天日。
凤栖梧在青州城放下了累赘的行礼，安置了李嬷嬷，趁着夜色和霍倾卿度了江。
李嬷嬷这么大的年纪了，并不适合和他们一起冒险，前途凶险，纵然有七杀打头阵去了北梁的皇城，但目前情况并不明朗。
要带着无辜的人赴险，霍倾卿于心不忍。
凤栖梧驾着车，车里是靠着软垫昏昏欲睡的霍倾卿：“你好些了吗？”
“我没事的。”
霍倾卿其实想骑马来着，毕竟马车的速度总是要慢一些的，但身子疲乏，她刚刚还差点晕倒了。
还不止这些，她还发现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
她的灵力，溃散的厉害。
她摊开手掌，凝神聚气，掌心里都只能出现点点金光，完全和往日的浑厚沾不上边。
她目光下移，落到自己平坦的小腹上，不可思议地覆上手，难道是因为孩子？
都说为母则刚，可她这初初怀孕怎么就弱到了爆，甚至连灵力都聚集不起来了。
霍倾卿正发愁，一道琉光镜就落在了她的面前，是相柳。
相柳正要开口，霍倾卿立刻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又眨巴了下眼睛，示意凤栖梧在赶车，她有些话不愿意让凤栖梧听到，相柳也是个懂事的妖，悄无声息地开了结界，一点儿都不用惊动凤栖梧：“你托我办的事，我终于找到了。你可知道，为何大阴阳师之中从未有过怀孕的人？”
“赶紧说，别废话。”
要她知道，还用得着问吗？
相柳无奈地摇摇头：“根据学院里面翻查出来的古籍记载，大阴阳师一旦怀孕，灵力将会被胎儿吸收。”
“你的意思是说，孩子，在吸收我的灵力？”
“不错。”相柳颇为紧张，“你的孩子不仅仅会蚕食掉你的灵力，还会引来不少怨灵和亡魂，你之前作为大阴阳师，充当着归墟的使者，送过多少人进入轮回，斩断过多少怨灵的恶念，如今灵力溃散，你当如何自处？主人，我有一句话是一定要说的。”
“呵，你别说了，一般你这样子，肯定是让我拿掉孩子。”
“这个孩子于你来说，是累赘。”
相柳的话，是绝对的事实。
于霍倾卿来说，此番行程无比凶险，更是要去乱葬岗，倘若碧落动用了黄泉的内丹，以碧落的凡胎之躯绝对不能够掌控那样可怖的力量，在乱葬岗那种阴气极盛之地，恐怕又是一场血腥杀戮。
要是以前，她还好，能够开轮回之路，再处理不来的，大可开了炼狱之门，将一众恶灵全都送进去。
可现在，她连灵力的聚集都不成了，又谈何开启轮回之路？
霍倾卿陷入了沉默。
相柳继续絮絮叨叨：“我不是在逼你，可你应当知道，大阴阳师是以苍生为重，而不是为了一两个人。”
“可孩子，是无辜的。”
“那昆虚大陆的百姓就不无辜了吗？你可要想清楚了。”
为了个尚不能称之为人的胎儿，要放弃掉整个昆虚大陆，这笔买卖，不用算都知道赔本了。
相柳叹了口气，并不继续咄咄相逼：“你好好休息吧，我也不多说什么，毕竟那孩子在你腹中，只是这一路你还有时间，等到了你想用灵力的地方却发现无能为力，届时你一定要召唤我。”
没有霍倾卿的召唤，他无法定位，就算强行来到凡界，来到昆虚大陆，也只能像无头苍蝇，四处乱转。
相柳关掉了琉光镜，龟仙人立刻就凑过来，一脸的紧张，相柳道：“也不知道能不能行？至少大阴阳师会因为孩子而影响灵力的事现在已经入耳入心，她心里已经有数。”
“她有数还不行，得让凤栖梧也有数。”龟仙人脸上的皱纹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狰狞，“你应该知道，要迎主人回来，就必须引得这二人自相残杀，他们的怨念才能够唤醒主人。”
相柳一脸的愁容：“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来的时不时时候。”
“怎么不是时候？”龟仙人那双苍老到宛如枯骨的手，狠狠地砸到了桌面上，“相柳，你别忘记了，你的命都是主人捡回来的，如今她神躯散尽，唯有神识尚存，要不是我察觉到了苍生之主的阴谋，如今只怕主人早就彻底消散在凡界了，神界的阴谋，我们不能听之任之。”
“可霍倾卿毕竟只是个无辜的人。”
“那你我呢？那主人呢？主人为什么会散尽神躯，你我是不知道吗？什么为了天道，不过就是苍生之主用来诓骗我等的借口，谁不知道要不是主人殒落，苍生之主到底是谁，还尚未可知呢！相柳，你是北荒的妖皇，你是主人的左膀右臂，可不能妇人之仁。”
龟仙人严阵以待，生怕在这条满是荆棘路上唯一的战友都要倒戈相向了。
神不懂他，无所谓，妖不理解他，也无所谓，可相柳，必须站在他这边。
“我不是妇人之仁，我只是觉得，如果能够留霍倾卿一命，是最好的。”
“你明知道，她是复活主人唯一的媒介，主人一旦复生，她又怎么可能活？”
“我就只是说说。”
“说说都不行！”龟仙人紧张万分，满脸的沟壑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狰狞，“棋局正在收官，你可不要乱来。我好不容易引了姜晔扰乱了这个时空，强行破解了苍生之主的阴谋，你这里绝对不能出乱子。”
相柳连连点头，他着实有些烦了。
并不是烦要复活他们最尊重的那位神祇，而是烦龟仙人常年的喋喋不休，他推开龟仙人：“本座知道了，你且下去，容本座好好地想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和霍倾卿结了血契，是霍倾卿的灵兽，她死，你也活不了。但你别忘记了，到时候主人复生，你又岂会活不了？”
“本座现在头疼，出去。”
相柳的声音并不和善，他原本就不是个和善的人。
龟仙人知道，和相柳不能硬碰硬，只能悻悻地退出残月大殿，意味深长地望着北荒的妖都，好几万年了，他终于要等来主人的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