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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135(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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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渡没料到她会让自己坐下,似乎有点受宠若惊,含混地点头,“嗯”了声,就拖开椅子,坐了下来。这个坐姿,相比起以前的他来说,真是乖巧得过分了,甚至有点放不开的束手束脚。

    桌子上只有一碗饭,是给桑洱准备的。裴渡面前放了一个瓷碟,上面放了三个有点干瘪的馒头,他低着头,抓起了一个,食不知味地咬了一口。嚼了半天,才干咽了下去。

    席间气氛很安静,桑洱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吃饭。但她饭量不大,吃了约莫半碗,就搁下了筷子。

    见状,裴渡似乎有点无措,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你不喜欢吃这些吗?”

    他撑着桌子,霍然站了起来:“我再去做,很快就好了……”

    “不用了。”桑洱喊住了他:“挺好吃的,我只是没什么胃口而已。”

    裴渡一怔,就闷闷地点了点头,重新坐下,将手里啃了一半的馒头三两口吃完了,就将手放在腿上,指尖紧扣住了裤子的布,终于咬了咬牙,紧绷着肩,艰涩地开了口:“你还记得……以前发生的事吗?”

    逆天而为的术法都要浮出代价,在过去那九年多里,无数次因为肚子而躺在床上,痛苦无力地蹬腿、抽搐时,他都是靠着想象她复生的模样来撑过去的。只要她能回来,要杀要剐,或是怎么样都好。但从刚才醒来开始,她的反应太平和了,根本不像还记得过去那些事,也忘记了他们是如何决裂的。

    伶舟确实说过,她的魂魄刚被招回来时,有可能会记忆错乱。她的表现,很符合伶舟的预判。

    本来已经做好了要被她迎头痛击的心理准备的裴渡,仿佛踩进了棉花里,不知何时,就会一脚踏空。对心理上的折磨,也多出了一分不确定感。

    伶舟这几天不在行止山,无法揪着对方一探究竟。可他已经等不下去了,他迫切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我的记忆确实有点混乱。不过,我还记得,你是我留下的门客吧。后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我解散了家仆。”桑洱蹙眉,拿起了茶杯,浅浅地饮了一口热茶,停顿了一下,那双乌黑明润的眼睛看向了裴渡,说:“我生了病,你带我过来这里治病。就是这样吧。”

    裴渡有点茫然地听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但这阵茫然过去后,却有一阵钝钝的疼意,透入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想弓起身体去抵御。

    那些无法和解的部分,她都忘记了。回避了一切可能有的冲突。

    但这也意味着,在她心里,那四年美好的回忆,也随着恨意一起淡化了。

    于她而言,他不再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门客”。

    爱也好恨也好,全都被洗去了痕迹。

    酝酿至今的忏悔和思念,不再有机会说出来。和尘世最大的维系,仿佛也被剥夺了。

    饭后,桑洱想透一透气,漱了漱口,走出了小木屋。

    木屋后有温泉,前面用篱笆修了院子,院子里有一把秋千,盛夏已经到了尾声,初秋快冒头了,天色却还是很明亮。山中的蝉鸣少了很多,小鸟柔软的叫声清脆悦耳,间或传来了一两声拍翅声。

    桑洱望见树下有一张藤编的美人椅,正好可以看到山巅上的夕阳,打算去坐一坐。裴渡见状,亦步亦趋,紧张兮兮地跟在她身边。那么短的一小段路,他都好像担心她有闪失。

    桑洱坐到美人椅上,眺望着山间远处的景物。

    忽然,耳边传来了一声娇嫩的“啾”声,一只圆滚滚的、通身蓝紫色羽毛的小鸟落在了她的膝上,胸口有一撮雪白的毛,歪着脑袋,两只黑漆漆的绿豆眼,好奇地看着她。

    桑洱和它对望了一会儿,试探着伸出手,摸了摸它那光滑的羽毛。小鸟也不怕生,抖了抖翅膀,被她摸了几下,又试探着,往前跳了一下。

    桑洱收手,余光看见了投在地上的影子,才发现裴渡原来还站在她的身后。

    以前在泸曲的时候,裴渡并不是黏黏糊糊的性格,尤其是第一年,他总是会没个交代,就突然消失一段时间,办了自己的事,就若无其事地回家来。但自从桑洱刚才更换马甲,醒来后的短短一两个时辰,就明显感觉到他粘人粘得过分,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桑洱有些无奈,说:“我在这里坐一坐。你不用老是守着我的,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裴渡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其实他也知道,如今的自己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普通门客。总是阴魂不散地跟在她屁股后面,显得神经质又惹她腻烦。可是,除了在她的身边、绕着她转,他想不到自己还可以去哪里,去做些什么。

    担心她觉得他不正常,他更不敢说把心里话说出来。

    裴渡的眼眸暗淡了一点,闷闷地说:“好。”

    看到裴渡脸色郁郁,仿佛一条被主人驱逐、不情不愿地离开的狗,桑洱垂眼,语气比方才温和了一点儿:“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做,那就坐下吧,和我一起看看夕阳也行,别杵在我背后了,你又不是我的侍卫。”

    裴渡一怔,仿佛有些受宠若惊。回过神来,他迅速地说:“我去搬凳子!”

    就像怕她反悔一样,转身就跑了。

    很快,他就从屋子里搬了一张小木凳过来,老老实实地在藤椅旁坐下了。凳子矮,他的腿又很长,一坐下来,膝盖便支了起来。裴渡把双手搭在膝上,脸枕在手臂上,安安静静地待着,没有说话打扰她的清静。望着夕阳,发了一会儿的呆,裴渡的眼睑慢慢地动了动,转向了桑洱。

    他的眼珠是琥珀色的,吸纳了夕阳的辉光,变得有点红彤彤的。盯着桑洱那只温柔抚摸小鸟的手,他的神色流露出了一丝丝几不可见的渴望。

    当年,肆意地嘲笑、挥霍她给予的温柔时,他从来没想过,终有一日,自己会发自内心地嫉妒一只可以亲近她、获得她的垂怜的小鸟。

    桑洱在藤椅上坐到了天色暗下去,就回了房。

    一到夜晚,她就明显感觉到了,这具新身体的“续航能力”不太好,疲累指数蹭蹭地上涨。

    这么看来,不管她现在有什么计划,都心有余而力不足,得把身子养好才行。

    这间小木屋结构很简单,一厅一房而已,厅中的墙边搭了一张简单的木床。看来,裴渡平时就睡在这里。

    房间没有门,只有一块简单的帘子。

    虽说床是木头的,但上面铺了挺厚的一层层锦衾,摸上去还挺软的,就是离地有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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