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临行前凌恒递给自己那份资料，秦九霄的眼眸略有闪烁。
他淡淡道，“怎么？”
躺在精致定做的软塌上，姜云容把玩着手中的彩云琉璃杯，轻轻一搁在茶几边。
“没怎么。”姜云容凤眸微闭起，咬牙切齿。
不过好心提点，现在姜云容一点都不想说了。
这小子警惕心强的跟要害他似的，但姜云容不怪秦九霄。
说起来，她的确亏欠良多。
小小年纪就被放到了秦家那样你争我斗的环境下，家族内斗，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是秦九霄生活的环境，打小就教会他的。
秦九霄手轻轻地抚上一旁的石柱，眼眸晦暗难明。
这小子！
姜云容忍了忍，要不是看到他是自己儿子的面上早就把人投湖里去了。
“你打算怎么办？爷爷不满意这她，你便打算一辈子不回去了？”
秦九霄总不能一辈子都在S国。
姜云容知道他心里有气，直接将秦氏置之不理，置于不顾，这不像是他作风。
但多年不见，姜云容也不敢笃定地把握秦九霄的谋划。
秦九霄缓慢地转过身，那双冷眸微抬，直直地看向妇人的眼。
“那母亲呢？”
小九这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姜云容被那双眼看的一怔，他们母子很久没有这样谈心的机会了。
当年秦九霄的父亲以死相逼，逼回了姜云容，但性命垂危奄奄一息，不得不出国。
这一走，姜云容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才知道这不过是秦九霄父亲与他的局。
远走他国，远离伤心地，度二人世界。
秦家需要一个继承人，秦九霄父亲虽走，但秦九霄接任了家主。
秦老知道亏欠姜家，又有了继承人，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小年纪，秦九霄就能与他父亲设局联手，可见一斑。
因为实在不想回去面对秦氏的一切，姜云容便当作不知，再也没有回去过S国。
秦氏逼姜云容上绝路，无论如今和解与否，姜云容都不想回到那个伤心地。
哪怕是知道有人从中作梗，害的他们夫妻离心。
直至今日，姜云容也不能原谅当年的人和事，那不如不见！
只有不见，姜云容便能安慰着自己陪在秦九霄父亲身边，陪着度过那老男人剩下不多的日子。这么看来，作为一个母亲，姜云容是不合格的，多年来，他们母子也只是视讯通话，鲜少见面，再未踏足过故土。
姜云容以为，小九是不喜欢她的，怪罪她的。
毕竟她让小九一个人那么小年纪在秦家独自成长，也没给他完整的童年。
再怎么聪明天才，再怎么年少老成异于常人，那个时候的秦九霄只是孩子。
她，作为母亲的确是不合格的。
“我……”
很久，姜云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姜云容好看的眼眸微垂，盯着手中精致醇正的琉璃杯，把玩着。
“小九，只要你喜欢的，妈妈也喜欢。”
只是。
秦老爷子那边必然不可能轻易过关。
姜云容当年燕城算得上雄霸一方家族的大小姐，身世显赫，惊才艳绝。
这才被秦老爷堪堪看上，准了这门亲事。
而舒瑶——
姜云容虽是没有亲自了解过，但也略有耳闻。
听说邺城闹的满城风雨就是舒瑶的亲姑姑，舒雅雯，闹出了个真假千金的新闻。
听说，那舒瑶还有个妹妹，叫舒沐柔？
当年姜云容见到还是小团子的舒瑶那会儿，她还没妹妹呢。
且不论是真是假，光是舒氏现在的背景，舒瑶演员的身份，秦老肯定不会同意。
不过姜云容笃定地开口，“妈妈永远站在你的这边。”
不管如何，姜云容是承认的，只要秦九霄认定是谁，她就认是谁。
秦九霄眼眸染上一层极为清浅的笑意。
“嗯。”
母子鲜少有这样温情的片刻，她一时间还不适应了。
姜云容侧过脸不再看他，“回去吧，看你这心急的。”
短短片刻，秦九霄便抬起腕表看了好几次，显然是在计算着时间。
秦九霄冷眸微动，转过身要走，脚步又稍停了那么一下。
他的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情绪，但隐隐的姜云容还是听出了几分释然。
“保重，母亲。”
“替我向父亲问好。”
看着秦九霄渐渐走远的身影，姜云容无声地捏紧了手边的琉璃杯。
小九。
你保护秦氏，保护秦家，保护我们，谁来保护你？
万望你前路顺遂，一切如意。
这是作为一个母亲，姜云容对他最真切的祝愿。
……
等舒瑶从外边儿回到公寓内的时候，屋内点着灯，落地窗的帘子拉的密实。
屋内昏暗，只有沙发边上的一盏灯。
沙发上隐约有个人，舒瑶走近一瞧便顺势蹲了下来，眼底一片柔和恬静。
眼看前世今生，一对对爱侣阴差阳错的错过、失去、失散。
温晚沈淮远也好，当年的父亲和母亲也罢，哪怕是傅景臻与她的荒唐——
如此种种，都叫舒瑶更珍惜眼前的人。
舒瑶不自觉地喊出口，“九哥哥。”
好像近来，哪怕那些缺失记忆没有回复，这个称呼却愈发地顺口起来。
她抬起手撩开挡在男人面前的碎发，唇边扬起淡淡的笑。
男人安然地熟睡，少了平日的凌厉与气势，似大海那般温柔沉静。
越看舒瑶是越不能放手。
前世到底是被什么蒙蔽了眼，才错失眼前良人？
“好喜欢你。”
“怎么办，真的，好喜欢你。”
一声声，宛若叹息，看的眼前沉沉睡去的人，舒瑶眼眶渐红。
眼前人的模样，渐渐地与前世那男人失望的眉眼重叠一起。
“舒瑶，你恨我？”
清清楚楚记得男人声音‘破碎’的问，带着毫不掩饰的受伤失望。
但那条短信不是舒瑶发的，手机是被傅景臻拿走的，也不是她引男人去仓库的。
她更没有委托秦九霄身边人传信物。
是有内鬼！不是她！不是她！
那场爆炸，更不是舒瑶跟傅景臻为了谋秦家而设的局。
可惜前世的种种误会，舒瑶再也没有来得及开口解释给他听。
一扇门之隔，舒瑶死前遥遥地看到那窗边的影子。
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最后天人永隔，也不知道秦九霄得知她的死讯会如何。
万幸，老天垂怜，这一世——
“我一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到半点伤了。”舒瑶轻声，凤眸冷冽。
她撑着沙发站起来，这个点数一会儿男人起来就可以吃早餐了。
舒瑶匆匆脱下外套转而朝这厨房走去，敛去眼中多余的情绪，身影没入厨房。
却不见，沙发上的男人长睫轻颤，数秒之后缓慢地睁开眼。
他的眼底是一片清明，全无半分的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