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思嵛醉酒?怎么可能!
季秋和穆穆在人潮涌动的厅堂僵持不动,宛如河道中央的礁石,劈开奔涌而来的人流。
“我要留下来收拾善后,现场人手不够喊不到人,你快跟我去瞧瞧吧!”穆穆不由分说拉着她在人群中穿梭,后来实在太堵干脆贴着墙壁迂回前行。
穆穆撒气似的推开挡道的座椅,走道全被歪七扭八的东西堵死。
“我记得……半小时前她很清醒的。”季秋实在不解。
穆穆调转车头,满脸生无可恋:“我溜出来吃菜的功夫,她又猛又虎灌下去半杯。”说着还拿拇指和食指比了比水位线,佩服中带着点不争:“旁边一群男的跟着起哄,要不是你老板看到了,不知要造下去多少。”
这……上台得奖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呀?季秋将信将疑,一路披荆斩棘重回前排。
VIP席位的同事几乎走光,仅有老板们在和客户代表、合作商叙旧。在工作人员餐桌上,季秋看到了熏醉的韩思嵛。
她枕着胳膊双目紧闭,伏案虚弱地喘息,红润的嘴巴嗫嚅不止。细看耳后的发饰移位变形,发丝也凌乱了些,披着的外衣几乎要滑落肩膀。
人事姐姐紧紧靠在思嵛身旁,一手揽住入睡的儿子,一手轻拍她的后背。在见到季秋后她顿时如释重负,表情狰狞地把季秋扯过来接替手上的动作。
原来是儿子把她胳膊枕麻了,现在是又酸又刺难受到跺脚。
人事姐姐用低矮气声叮嘱季秋持续拍背,思嵛身体正难受着,不能停下干预。
热心的服务员送来一杯蜂蜜水,穆穆搭把手将思嵛扶起靠在椅背上,季秋则站在身后托住她的脖颈。
“思嵛?思嵛?喝口蜂蜜水舒服点。”穆穆将杯口凑到她嘴边,左右试探一番不见回应。
韩思嵛揪住小香风外套,挣扎着就要脱去,“热……”
别!季秋眼疾手快捂住她不安分的双手,韩思嵛便歪七扭八地靠在季秋臂弯里,双手揪住季秋的外衣拼命往下拖拽。
坏就坏在运动外套十分宽松,季秋的上衣被拉扯到腰腹,现在轮到她一个头两个大。
“戴扬灵呢?能不能麻烦她和郑铎说下,送思嵛回家?”季秋着急忙慌向身边人求问。
穆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时在一旁收拾音响设备的男生插了句嘴:“今天是情人节。”说完抛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季秋心领神会不再寻找外援。可转念一想,赵苏里也早带着一车醉汉返回公司,眼巴前要么打车要么只剩下那位了。
“思嵛,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季秋梳理着她凌乱的头发,摇摇肩膀试图唤醒她。
“……小区……12栋1204……”
脚下地毯传来有人踩过的动静,接着熟悉的声音从她头上飘来:“水喝了吗?”
“没有。”季秋抽出纸巾擦去韩思嵛溢出嘴边的水渍,再把她安置在桌边。
看着几乎失去意识的思嵛,季秋难以相信一向注意个人形象的她会如此断线失控。
人事姐姐窝在角落搂着熟睡的儿子,在注意到匡仪出面后,便十分放心地打声招呼,抱着孩子回家去了。
“试试这个。”匡仪遣来服务员递上一瓶酸奶,季秋拧开瓶盖凑到韩思嵛唇边,这次倒很轻松地咽下几口。还没等大伙儿高兴,她又烦躁地拒绝推开,随后摇摇晃晃站起来,试图用仅存的模糊意识对抗酒精发作。
高跟鞋踩在柔软的毛毯里,让韩思嵛本就摇晃的身躯更加不稳。
哎、哎、哎——眼见韩思嵛就要跌倒,季秋急忙抬脚,可惜被到处打褶的地毯绊住,咚一声埋进了毛绒里,把拉扯音响设备电缆的同事吓了一跳。
韩思嵛见状扶着椅背回眸娇笑,通红的面颊满是懵憨,继而抬脚欲走,可刚跨出一步就倒进了匡仪怀中。
“小秋,麻烦你跟我走一趟送她回去。”匡仪说完将思嵛打横抱起。
此时大老板和高层们结束了谈天,一群人也起身离座准备退场。
“做助理酒量不能浅喔!”销售部经理刘金锡直线走来,嗤笑着看一眼醉酒的韩思嵛。
匡仪并未理会,只浅浅地看一眼季秋,随后大步流星离开了宴会厅。
纤纤素手无力垂下,随步伐的起伏上下抖动,腕间细长的手链耀着光泽,搭配盈润的甲面处处彰显着精致。
匡仪身姿挺拔目不斜视,急速走向地下停车场。
“冷……”一走出电梯,韩思嵛顿觉扑了风,烧红的脸颊紧贴着胸膛,无奈刚寻到温暖就被放进了车里。
季秋搓着手在酒店门口蹦跶,单薄的运动装束外是短短的羽绒服,一出门冷风嗖嗖钻进肌理。
上了车扶起瘫倒的思嵛,她浑身酥软手脚发烫,皱着眉头晕乎乎说起弯弯绕的胡话。
“匡大,还要多久。”季秋出声打破沉寂,此刻思嵛捂着胸口不停起伏,看样子快到极限了。
咳咳!韩思嵛陡然身体前倾,一把扶住座椅,捂住嘴巴不停颤动。季秋伸手去扶反被推走,只见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难受地倒向车门,双手胡乱地抓着空气。
匡仪只得就近停车,拉开车门扶起她吹吹冷风,等情绪缓和下来。
“唔——”韩思嵛刚刚站稳便捂着嘴奔向花坛,扶着一颗碗口大的行道木弓下腰预备呕吐。
季秋左顾右瞧,见到十几米外的饮料投币机,摸摸口袋便跑去买水。
空空荡荡的商铺巷口,只有塑料瓶子擦着柏油马路滚过。风一吹,脑子确实清醒不少,韩思嵛抬起眼眸,软塌塌地站直身体,将垂落的发丝掖到耳后。
匡仪抽出胸前的口袋巾递给她,韩思嵛却浅笑着打掉他的手,胃部痉挛的阵痛无比真实,她不得不捶捶胸口缓解疼痛。
巷里是一条河道,陈旧的石桥被夜风卷起堆烟,两岸七彩灯带或有缺口,艰难点缀着黑油油的湖水。
“我要去那边走走。”清醒过来后她裹紧外衣,踩着高跟踉踉跄跄走向栏杆,岸口有联排的垂柳,随风卷起稀疏的柳条,贴着油墨似的湖面搅起烟波。
锥形护坡长满绿草,可惜时值初春还是一片枯黄。韩思嵛昂起脖颈,夜风弄乱她油亮浓密的墨发,她不得不将发丝梳到一边。
“你记得我吗?”她蓦然问起,压抑的情绪带起词尾的震颤。
匡仪比肩而立,坦然望着一双渴求的双眸。
“记得。”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