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口脚步声匆忙,一波刚结束视频会议的软件工程师奔跑着往下冲刺。
“哎季秋,等会儿吃饭去啊!今天你领导请客呢!”为首的运维老大哥唐志毅一把薅走季秋顶在脑壳上的塑封字帖,高高举在她够不到的高度。
季秋苦笑一声,懒得蹦跶。
“干什么堵这儿?一个个都不饿了?”雄浑的怒吼在楼梯间回旋,声调高高的扬起又很快落下。像小时候板着脸佯装教训孩童,结果伸手摸摸头还变出一块奶糖的长辈。
邵研从拥堵的交通路口劈开一条血路,大家依旧嬉闹,激情半分未减,上下级关系异常和谐。
“别逗人家小姑娘,把东西拿来。”邵研的身高不算出众,和季秋站一起勉强高出半个额头。
他挥挥手指示身后的一群人快去楼下集合坐车,再把字帖重新放回季秋手里。“我听老匡说你今天不去?难不成要躲公司里练字?”
季秋尴尬地攥紧字帖边角:“不是的,项目上的事情要盯一下。”
“行吧,下次有机会再聚。”邵研不做留恋,点了下头便走下楼。
“那个邵总——”季秋转身扒着楼梯扶手,“外面下雨!”
邵研淡定回首,爽朗一笑:“一群大老爷们,没那么讲究,走了!”
季秋抚着胸前叹口气,终于能躲过聚餐了。
她抬脚刚跨上两阶台阶,手机突然铃声大作,这磨人的送货司机终于来电了。
“喂,大哥你到哪儿了?”
“我到门口了,你出来安排安排怎么停车,东西大我不好转运。”司机大哥打着双闪,正停在门口接受李叔的检阅登记。
要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季秋又把字帖夹在胳膊底下,乒乒乓乓跑下楼,遇上滞留在雨塔下的IT型男们。
整个雨幕下是闹哄哄一团糟,停车场上几辆大车互相阻塞,想出来少不得费些力气。大门口闸机那边货车开着双闪营造氛围,鸣笛、指挥、哄闹振聋发聩。
“哎小秋,想通啦?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呗!”唐志毅换边走过来,冲着季秋大喊。
季秋抖落着雨伞上的水珠道:“有事要办,走不开。”
“什么大事?”唐志毅按住她的胳膊不准跑。
“就那事儿!”季秋举起伞尖朝大门口捣了捣,随后撑开雨伞完美潜入夜色。
倾斜的飞雨打湿毛领,皮靴哒哒哒踩过水坑,飞溅出片片水花。
季秋一蹦一跳敲开货车司机的车门,用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边,拼命扯着嗓子大喊:“师傅,你进去后把车停在停车场侧边,打开车厢等叉车拉货!”
司机师傅重重拉上车门,发车挪动位置。季秋连忙拨通电话,请来一早约定好的叉车司机。
敞开的车厢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木屑味,从浓重的尾气中杀出重围。
不多时,前身闪着红光、屁股冒着黑烟尾气的小叉车嘟嘟驶过人群,停在大敞的车厢后头。
叉车大叔帅气地从一米高的驾驶舱帅气落地,左右观测作业条件。
那群观望的软件工程师们全顾不上躲雨,有一个算一个都跑来欣赏运输艺术。十分令人疑惑,这又不是挖掘机挖河道,实在很难理解他们的脑回路。
大叔顶着微雨和季秋交代细节:“货叉一旦插紧,你就比个手势告诉我。”
季秋大声应和,随后远离车身。
“滴嘟——滴嘟——滴嘟——”作业提示音瞬间主导一切杂音,只见两条fork叉子逐渐深入木箱底部,“咔”一声表明已经运送到极限。
季秋连忙伸出大拇指,示意他可以抬升撤离。
大家呼吸紧闭,目光追随着小车托举着硕大的木质包装箱驶入仓库,脚步情不自禁地跟着移动。
季秋则退到花草牙子旁,踩在一块凸起的红砖上,躲避车轮滚过时掀起的涟漪。
10分钟后,叉车再次闪着大灯重复驶来,运走最后一块大木箱子。
季秋如释重负,撑着伞带着货车师傅一起前往仓库确认货品。
停车场那头,邵研与匡仪先后驶出,绕过厢式货车却不见部门下属,定睛一瞧,一个个都跟着叉车走进了仓库。
“搞什么飞机?”邵研按按喇叭,不见有人回应,无奈摇了摇头解下安全带,冲进雨帘跟了上去。
匡仪冷眼旁观全过程,思索一番后也解下安全带准备下车。
“等等,匡总!”副驾驶上的韩思嵛掏出一柄女士小花伞递给匡仪,“雨变大了,您拿着用吧。”
“不必了。”他关上门快步进入雨帘,只留下思嵛独守空车。
韩思嵛瞪着眼睛把伞扔进包里,撑着下巴颏望着乱糟糟的尽头。美美聚餐的心情全被季秋扰乱,她的左手紧紧攥成一团,甲片也在用力之下陷进了手心肉里。
两箱1.5*1.5*2米的大木箱稳稳当当停在仓库中央,雨水浸湿了外壳,内部情况还算良好。
“拆了吧!”
“对啊,就地开箱。”
“不拆留着过年啊?”
……
一群工程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拍着厚重的木板箱两眼放光。难道是工作太折磨人,所以寻着法子解压吗?
季秋冲到两箱之间,挥舞着胳膊叫停他们:“别别别,等结构工程师来了再做定夺,怎么运上去还没着落。”
“走货梯。”
“叫一台液压升降拖车就行了。”
“拆包了好拖行!”
“赶紧的,搞完收工吃饭。”
……
“仓库管理会派人拆箱的,你们先去吃饭吧,时间很晚啦!”季秋双手合十,劝他们赶紧走人。
“他们是专业的,我们也不是吃素的。”为首的唐志毅撸起袖子,骂骂咧咧就要开干。
热情的拆盲盒同事们根本不听劝,连老余和苏里也加入战斗,拿着钳子、榔头、铁锤、冲击钻拼命拆箱。
季秋的身后是一群弯腰劳作的青年,个个精力过剩红了眼,拼命撕咬、掰扯着板材,木屑飞刺乱扔乱飞。她手上抓着发烫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吕工的电话。
那一刻她恨不得两手一摊,丢下一切就地走人。
“唉唉唉——歪了歪了!”一声尖叫揪住全场的注意力,季秋插眼一瞧,要了老命诶,黑色的大理石快要歪倒滚地了。
这玩意儿齁贵齁贵的,摔坏了赔不起。而且一块好几吨,砸到了非死即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