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过后第一天,老余正在工位上砸键盘发牢骚。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表面看今天是周二,实际上是周一。”他敲着两台电脑间的台历,“周六周日还得调休上班,我真情愿他少放一天。”
季秋忙着赶工,月度OKR完成情况堪忧,一则高估了自己的效率,二则低估了意外事件的冲突。
“中秋和国庆的调休补班算在一起,再说咱公司不就是做六休一嘛,里外里合计下谁也不吃亏。”季秋瞟一眼大门口,一个男人身影停在那里磨蹭。
熊炜“邦邦”敲门,拉开一条门缝瞅一瞅匡仪的工位,确认人不在后才大胆进门。
他一个箭步拉过匡仪的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抖落不停,双手搓着拳头探头探脑道:“哎,我的文件整理好没?还有两个PPT的事。”
季秋脸对屏幕苦涩地瘪嘴,调出他这几天陆续发过来的资料,一一打开初始版和她完成的修改版,准备一五一十和他说明要点。
熊炜没闲心听她说道,大手一挥撂下一句话:“你就说改好没有!”
“好了。”季秋把话吞下去,心里憋闷又无奈。
熊炜轻快地弹起,小腿向后用力一推,就见着椅子顺溜地磕到玻璃墙上。
“改好了就行,你手艺我还能不信嘛?”说着半边身子已经跨出大门,最后又挤着门缝丢下一句:“有问题再找你哈!”说完拍屁股潇洒走人。
老余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拉开季秋座椅的扶手,两人随即面对面。
他两手一摊,五官紧皱在一起,冲着门口指指点点。
季秋浑身耷拉,也指指门口,两手比出一颗感恩的心。
“狗屎!”他忍不住出了声,“什么栽培、恩情,就是明目张胆地榨取剩余价值。”
季秋长吁短叹,双手扒着桌面挪回去坐板正了,重新开始赶工交差。
原本工作量按计划可以在国庆前将将好竣工,哪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熊炜连翻丢来杂活儿轰炸她。一会儿要做表格、一会儿改文件,晚上睡觉都有可能被喊起来翻译资料。
原定中秋节向匡仪出具流程项目进展报告,可时至今日她还没能把初版脱手。虽说匡仪未曾催促,可是老余提交的文件都有抄送给她。看着他俩隔空商谈项目进度和风险把控,季秋觉得又羞又臊。
老余摇摇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考虑她抹不开面儿,干脆由他悄悄代笔给匡仪发了消息,说明了情况缘由,剩下的就看造化吧!
季秋亢奋地敲击键盘,审核流程小组提交的优化结果,包括实施进展和困难。统计共性,highlight个性问题。她一上午滴水未进,厕所也没时间光顾。
每周伊始是约定俗成的周度工作起点,本周恰好是月末周次,更碰上国庆长假,所以高层临时把月会提前,一早就召集各部门头部人员开会。
匡仪消失了大半天,午饭也没回来,季秋拖到最后才去食堂,也没看到高层领导集体用餐。后来才得知三楼会议室集体“拒客”,连签单、签核都不允许。
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带来这消息的碰了一鼻子灰,在工作大群里郑重宣告“请勿打扰”的警示。
老余一个劲儿猜测绝对禁区的秘密,掐指算了半宿,来了一句“依老夫看,是时候点下午茶了。”惹来季秋频频白眼,最后按次序还是她请的茶水。
午饭后的时光,多少带点瞌睡。季秋嘬着珍珠奶茶大嚼特嚼,刚吸满一大嘴,门突然就被推开。
“噗!”
“季秋!你是豌豆射手咩?”
老余一脸嫌弃地滑走,对着季秋指指点点。
行政的新助理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指着书柜旁的长桌道:“你好,总经理要喝咖啡,可是茶水间的咖啡豆消耗光了,新买的还没到货。我听行政姐姐讲你们部门有,可以借点应急吗?”
季秋艰难嚼完珍珠,勉勉强强应声:“可以,就在最右边的篮筐里,拿黑色包装的,口感相对好些。”
那位助理磕磕巴巴地翻找到,双手将其持放胸前,再次道谢一声才出门。
季秋把剩下的奶茶一推,再喝下去晚饭就能取消了。
她刚拿起拖把准备打扫,新助理又折返回来,季秋以为是来还袋子的,一把就要接过来。
新助理却面带焦灼,揪住袋身不放。警惕、无助又无奈的双眼望着季秋,似乎有苦不能言。
“怎么啦?”季秋把她拉进门,将其按在圆凳上细问道。
助理紧张地箍住咖啡袋,眼里噙着泪花,浑身写满拒绝。“我不会用咖啡机,你能……”
“走,我带你去用用,马上就能学会。”季秋把拖把扔给老余,嘴巴朝地面努努,最后摆出割喉的手势。暗示哦不,是明示他去把活干了。
干燥喷香的豆子被一勺勺舀入盒里,助理按她的说明注入清水,最后选择好工作情境,按下按钮。
一阵短暂急促的研磨后,馥郁的浓香氤氲满室。季秋趁机在茶水间洗洗杯子,和助理唠唠嗑聊聊家常。
交流完才知道她节前刚进公司,对工作环境和各部门都不太了解,第一次上手这些还很陌生。
“滴滴滴!”
“好啦!你把咖啡壶和糖包拿上去就可以了。”季秋转念一想,又从储藏柜里拿出一包一次性水杯,“一起带过去,方便他们饮用。”
助理找来一张托盘,把东西小心翼翼摆好。季秋在水池旁清理渣滓和咖啡盒,洗完后刚走出门,就看见她还在楼梯口犹豫不决。
这是怎么回事?季秋擦擦手决定上前一问。
“你……”季秋话未说全,那姑娘转头已是泪眼婆娑。
她把托盘搁在楼梯扶手上,擦拭着眼角浑身抖动。“组长说三楼吵得不可开交,没人敢去端茶送水,大家就把我打发去了。可我还没去过三楼,连什么会议室在哪都不清楚。”
“从楼梯上去左拐第二个门……”
“可我怕!”带着哭腔的委屈在楼梯上下回响,引得过路同事频频回首。
季秋被这一嗓子怔住,再哭下去上头可能真要怪罪下来。她赶紧抽出纸巾让助理重整形象,答应陪她一起去三楼送咖啡。
两人刚刷开密码门,总经理的怒音就从门缝里钻出来,压抑感十足。小助理更胆怯了,脸上失去血色,怎么拉扯都不敢往前挪动。
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儿,二一添作五,季秋直接把托盘端走,给她留下最后一个指引:“你帮我敲下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