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到了?”
居然厚颜无耻地承认了,江楚真想马上跳到地上开灯,欣赏一下这人的脸皮有多厚。
“你至于吗?”江楚今日这肝火,不知烧了几回。
“当然至于。这个老头,少说也有七八十岁了,如果没有人真正受伤,他这把年纪很可能就从轻处罚。万一再有个什么精神疾病鉴定,更拿他没办法,走个程序人就出来了。”
“……这样啊。”江楚之前没考虑到这一层。
“现在手上出点血,弄个伤情鉴定报告,把事情往严重里做大。我本来还想让他捅我要害,可惜角度不允许,做得太明显了秦瀚会识破。”
江楚一边感叹他鬼点子多,一边笑:“秦瀚早就识破了。”
“什么?”
“他说案发时你背对着电梯,忽然就转身冲过来了,一定是事先知道电梯里有人要行凶,上演苦肉计呢。”
“他这是嫉妒。”
“嫉妒什么?”
“嫉妒我反应比他快,行动比他迅速。”
“你少自恋了,人家是正经的警官。”
“你不懂男人,男人见着同性,就会暗暗较劲谁比谁厉害。”
江楚撇撇嘴,不跟他绕圈子:“你到底怎么反应过来的?”
“你可以管这个叫心有灵犀。幸好你是个有礼貌高素质的人才,给那老头让路,侧了一下身子,不然我就是身手再好,也未必能阻止他。”
“是啊,好险。”江楚黑暗中摸索着双手搭在他肩上:“我这个人是不是扫把星啊?我爸妈早早没了。自从你认识我,也跟着三灾八难的,你不忌讳吗?”
“胡说。”钟离:“我自己乐意。”
黑里,摸着他的脸、鼻子和眉骨,感到他闭着眼睛,静静的,很享受似的,江楚笑起来:“傻子。”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啊?”
“我聪明很久了,现在只想当个傻子。”
这话,让江楚的眼睛立刻湿润了。她微微起身,亲了亲钟离,因为看不见,只碰到了他太阳穴的位置。
尴尬,江楚躺回去。
钟离的吻,便追随她,精准地落到她的嘴唇上。唇舌间的缠绵,让一天的紧张、不快和疲惫,骤然消散。
漫长的吻结束,钟离仍然抵着江楚的额头,紧紧靠着她,呼吸相融。
“钟离,你有夜视能力吗?我发现漆黑的时候,从不耽误你看东西,我什么表情你看得到,你亲我蹭我脸,总是这么准。”
“嗯……能看到一点吧。”钟离语焉不详,把她抱起来:“回房间去吧,我可不想明天穆兰下楼看我们躺在沙发上,嘲讽技能全开。”
又巧妙转移话题。
江楚环着他脖子,靠在他身前。她知道,他的秘密,比她更多。他们只剩几个月的缘分,她没必要了解他全部的秘密,正如她也不会坦白一样。
第二天一早,江楚还在床上,就收到秦瀚的通知,说那个老头突发脑溢血,送到医院急救去了。
江楚气到爆炸,钟离的血不能白流!
她立即打电话给物业,让他们调昨晚车库的监控。物业这才说已经连夜配合警方,连带着这个老头的信息都已经提供。
原来江楚这一栋,有一家业主出国,把房子出租了,老头是最近租住进来的,明显就是冲着江楚而来。
钟离劝她稍安勿躁:“他不招也没用,警方只需要排查他的生活圈就可以了。这位跟之前那些雇来的打手不同,他很可能与你的案子,那些孩子的案子,直接相关。两条线同时下手,警方很快会有结果的。”
他们一起去派出所做了笔录,然后照旧回剧组拍戏。
今天这场戏,巧了。是凌旭用计谋杀害丈夫的戏码。
在确定丈夫出轨,有意杀害自己的时候,凌旭决定反杀。
她用面粉做了一个人头模型,并用特殊柔软的纸张,打印出小三的脸,贴在那模型上。然后竖着放到自己的枕头上,就像一个斩下的头颅,掉在了床上一样。
这个人头做得很粗糙、虚假,反而更显得恐怖。
她还拿走了丈夫治疗心脏疾病的药物。
这场戏,江楚期待很久,心中默默准备很久了。似乎是一种默契,这次钟离没有给她讲戏,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这是一场安静的癫狂,充满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感。
她坐在桌边,用手捏着道具师准备的模型,嘴角挂着一丝甜笑,眼睛闪着光,就像雕塑系的学生,欣赏自己手中逐渐完成的作品,看不到一丝的仇恨与伤感。
副导演在场外看着,满心惊讶。他没有想到江楚上来就给出这样,与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的表演。可是这样的表现方式,又这么戳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导演,只见钟离坐在监视器后,眼睛里满是惊喜和赞许。
很轻松的,这条拍完,导演直接说过。
江楚有些意外,她看完回放,不确定这样的表演放在影片中会不会突兀,提议:“要不要拍一条保守的。”
“好,”钟离这才把自己原本对这场戏的设想说给她,江楚又重新调整了一种表现方式,照样给出了精准的表演。
那是一种绝望尽头,灵魂里魔鬼破壳而出的阴暗。
看回放的时候,钟离不由地低声说:“好可怕,今晚我要一个人睡。”
江楚无所谓地点头:“从今天起,你回自己家去睡吧。”
“……”
这场戏拍完,紧接着就是凌旭天亮前早起,将头颅放在床上的戏。
按照之前画的分镜头场景,这场戏,导演要求摄像机直接固定悬挂在天花板上,只用这一个机位拍摄。
摄影师和场务工作人员忙活了一个小时。
这期间,江楚去房车里换上睡裙,佩佩姐给她把头发散开打乱,化妆师给她抹了些黄色的粉末,又精心化了黑眼圈和红血色,营造出彻夜未眠的憔悴。
她回到现场后,钟离凑到她面前,细细看了看,对化妆师说:“能把眼袋画垂一点吗?”
化妆师原本就靠考虑到江楚的形象手下留情,这下可没办法了,拿着细刷对江楚说:“骂他别骂我。”
江楚对着镜子一照,这上妆效果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感觉自己瞬间老了十岁,还是不幸福的那种。
她趿拉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到卧室里,钟离正坐在高高的铁架上,对着摄影机调节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