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其中有何隐情？”
庞钊说的没错，燕南来京都时日太短，再加上十载已过，整个京都早已物是人非，很多事需要时间慢慢去了解。
庞钊端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杯茶，道：“这靖远侯府固然是景王的母族，却很不招皇上待见，那一家子简直就是……奇货可居。”
‘奇货可居’……燕南不禁有些无语，庞钊居然用到这个词，可见他对靖远侯府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庞将军若是不急着回去，不妨说来听听。”燕南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不着急，能和大人闲聊，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庞钊喝了口茶，道：“景王为何受皇上宠爱？还不是因为依兰皇贵妃，但凡这靖远侯府的人有点作为，也不至于至今还是个侯府。您看沈家，现在的平国公府，就算老国公过世，那爵位也是可以继承的，永远压靖远侯府一头，说到底就是盛家人自己不争气。”
“那这靖远侯府到底做了什么，惹怒了皇上？”燕南不禁更加好奇。
“这现任靖远候是盛清平，依兰皇贵妃嫡亲的弟弟，原本是在光禄寺任光禄寺卿，虽然只是从三品，好歹油水不少。但这靖远候做事……”想了半晌，庞钊也没想到一个好的形容词，索性直接放弃，道：“算了，我还是和大人具体说说这靖远候的光辉史吧。”
靖远候盛清平是继承了老靖远候的爵位，也是仗着楚江对依兰皇贵妃的宠爱，才爬上了光禄寺卿的职位。除非宫中有宫宴，或者举办祭祀，基本就没什么事，是个既清闲又有油水的活计。主要楚江了解盛清平，没什么才干，唯独对吃喝玩乐感兴趣，若是安排他其他职位，还怕他胜任不了，唯有这里不需要才干，只要给他安排个得力的副手，一切按部就班就成。从这件事上，也可以看出楚江对盛依兰的宠爱有多盛。
三年前的除夕夜，按照惯例宫中要举办宫宴，君臣同乐，一起过除夕，这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但凡带点脑子的都不会出错。除夕宴的前几天，光禄寺少卿高志远突然病倒，宫宴之事便落在了盛清平身上。
平日里这些事都是高志远代办，他也就走个过场，虽然基本流程知道，具体细节却不清楚。原本高志远已经嘱咐下面的人，多多提醒盛清平，千万不能出错。可盛清平却把高志远的好意，看成是瞧不起他，也不知是脑子里那根线没搭对，非要按照自己的意思来。不止席位安排不妥，甚至还遗漏了不少，那些被遗漏的大臣，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然后光禄寺的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这些都是小事，只要在楚江来大殿之前处理好，倒也没什么。最最让楚江生气的，莫过于楚萧的饭食中居然出现了花生，以致于楚萧食用过后，差点窒息而亡。
“大人，你说这亲舅舅差点把外甥给害死，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这确实是……不妥。”燕南居然也有些词穷，道：“那后来呢？皇上是如何处理的？”
“皇上震怒，让人将盛清平直接拉去了死牢，整整关了一个月才放出来。出来时，蓬头垢面，瘦骨嶙峋，差点就疯了。不过有景王的求情，他的爵位是保住了，但官职却被一撸到底。”
“那这盛俊亭又是怎么回事？”
“这靖远候顶多是没有才干，做事不牢靠，在京都这种人不知凡几，但盛俊亭做的事，那绝对是全京都独一份。”庞钊一边说一边笑出了声。
“哦，如何说？”
“靖远候虽然妻妾成群，却只有两个儿子，长子盛俊毅在七岁时，掉进荷花池溺毙身亡。如今膝下便只有盛俊亭一子，也因此盛俊亭从小便被盛清平捧在手心里长大，可谓是要什么给什么，宠得无法无天。”庞钊喝了口茶润润喉咙，接着说道：“这盛俊亭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经子史集更是一个字都记不住，唯有一点是他的专长。”
燕南配合地问道：“哪一点？”
“闻香识人，但凡身上带着香味的，他只闻一次便知这人是谁。”
燕南眼睛一亮，道：“这确实是异于常人。”
“可不是嘛，盛俊亭因此俘获了不少烟花女子的‘芳心’。”庞钊说这话时，丝毫不掩饰对盛俊亭的鄙夷，道：“这盛俊亭好色可是出了名的，但凡长得好看，他完全是男女老少不忌。”
“‘男女’倒是可以理解，但这‘老少’如何讲？”
男宠虽然是禁忌，但在皇室或者高官的后院中，不乏有人豢养，就比如梁国二皇子梁琦。
“几年前，这盛家二公子在街上闲逛，竟看上了一个半老徐娘，年纪比靖远候夫人还要年长，可二公子完全不介意，非要将其带回侯府，言之女子身上有股乳香味，让他想起了儿时，哈哈……”
“这……”即便是燕南没把自己当女子，也听惯了汉子们的荤段子，但这盛俊亭的话，还是成功地让她感觉不适。
“可不止这些。也就半年前，靖远候又新纳了个小妾，名叫昭儿，第二日她去给靖远候夫人请安，被盛俊亭瞧见，当场眼睛都看直了，直嚷嚷着要娶昭儿为妻，差点没把靖远候夫人气死。大人，您猜最后怎么着？”
“该不会真让他如了意吧？”
“虽然靖远候夫人溺爱这个儿子，到底还顾及脸面，当场就把盛俊亭轰了出去，还被禁了足。靖远侯夫人甚至以此为由，趁机将昭儿关了起来。谁知盛俊亭能耐得很，直接找到关昭儿的院子，强了昭儿。靖远候夫人气极，说昭儿是祸害，要处死她，盛俊亭死活拦着不让动，说若昭儿死了，他也不活了。靖远候夫人没办法，暂且打消了那个念头，却依旧关着昭儿。直到一个月后，发现昭儿怀了身孕。”
“这……”燕南面色古怪地看着庞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庞钊怎会不明白燕南所想，笑着说道：“这父子俩都和昭儿行过房，这孩子到底是谁的，谁也不知道，但一定是盛家的骨肉。”
“那盛家是如何处置的？”燕南对此隐隐有了猜测。
“此事不知怎的传了出去，还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直接传下口谕，处死了昭儿，盛俊亭还因此大病了一场。”
心里的猜测被证实，燕南沉沉地叹了口气，道：“这昭儿何其无辜。”
“靖远侯府已然成了京都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未被剥夺爵位，全是景王在撑着。若是表妹嫁进侯府，日子定不会好过，皇后娘娘最疼表妹，势必会对靖远侯府不满，甚至迁怒景王，这便是他们的目的。”
见庞钊面色沉了下来，燕南问道：“庞将军以为此事是离王指使？”
听燕南这般问，庞钊眉头微皱，道：“大人有何高见？”
燕南沉吟了一会儿，道：“此计虽然行之有效，事后却能让人轻易想到是谁所为，目的为何。即便皇后会迁怒景王，那也是以后的事，但眼下最恼恨的应是幕后主使，离王这般做岂不是作茧自缚？”
庞钊神情一怔，随即问道：“那大人的意思是此事与离王无关？”
“我以为此事应是兰公主私下所为，并未知会离王。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事实如何我也不甚清楚。”燕南顿了顿，接着说道：“庞将军，此事皇上是如何处置的？”
庞钊笑了笑，道：“兰公主在除夕夜皇上宴请大臣之际，耐不住寂寞，和靖远侯府二公子厮混，被巡夜的小太监发现，皇上和皇后娘娘亲眼所见。兰公主没了清白，只能下嫁靖远侯府。”
燕南的眼神闪了闪，道：“兰公主这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若不是大人机敏，察觉不对，现在受难的便是表妹。皇后娘娘让我给大人带个话，以后大人便是自家人，若有事为难，直接让人传话便可，皇后娘娘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燕南笑了笑，道：“那便劳烦庞将军代我谢过皇后娘娘。”
“大人不必客气。”庞钊起身，拱手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便不打扰大人休息了，告辞！”
“我送送庞将军。”燕南也跟着起身。
燕南将庞钊送出门外，却并未远送，目视着他走出院子。
方子恒见状端着水走了上去，躬身说道：“大人，水准备好了，您洗洗早点歇着吧。”
燕南应声，转身进了房门，方子恒紧随其后，将水盆放到了盆架上，随后便又退出了房门。
燕南关好门窗，简单地洗漱过后，便躺上了床。
以楚江的心智，今日发生的事，他肯定一清二楚，楚兰算计楚离不成，反被算计，只能认栽。楚江知晓这事是上官琳所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楚兰落得这番下场，也只能怪她不自量力，自食恶果。
经此一事，楚贞可不止损失了楚兰这枚棋子这般简单，楚江也定会因此对他不满，真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想出事时楚萧的淡定，燕南不由怀疑，此事他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就算事前他没有谋算，但事后呢，是否也跟着推波助澜？
兰馨宫内，楚贞扬手就给了楚兰一巴掌，恼怒地说道：“蠢货！”
楚兰被打倒在地，却不敢出声。
沈美君冷漠了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责怪楚贞的意思，劝道：“贞儿，事已至此，你再发火也是无济于事，还是想想该如何弥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