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大人！”
方子恒慌忙跑上前，将燕南扶了起来，颤抖着双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即说道：“大夫，快看看大人。”
老大夫来到沈堂身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把了把脉，在方子恒的注视下，摇头叹气，道：“大人已经去了。”
方子恒强忍着心中的悲痛，道：“大夫，劳烦您看看千户。”
老大夫清楚燕南的身份，在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时，有一瞬间的震惊，不过在方才探脉的时候，确定了地上的人并非燕南。
“你把大人抱到床上，老夫给她把脉。”
方子恒连忙应声，将燕南放在了床上。
老大夫坐到床边，打开医药箱，拿出脉诊，给燕南把脉。半晌后，他收回手，不禁长出一口气，道：“大人急火攻心，加之之前大人身上就有伤，身子撑不住才晕了过去。”
方子恒紧张地问道：“您的意思是大人不会有性命之忧？”
“这个老夫不敢说，大人肩上的伤已有月余，却一再崩裂，伤口始终无法愈合，若是感染，那老夫也无能为力。”
“大夫，我们刚从战场回来，苍城保住了，梁国大军元气大伤，短期内不会再进攻苍城。千户，不必再到处奔波，可以安心在家中养伤。”方子恒说着说着眼眶红了起来，道：“千户不用在奔波了，可大人和孙全没了，他们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家里。”
“不许哭！”燕南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挣扎着坐起身，看着方子恒，大声喝道：“哭有何用，他们能活过来么？我们应该做的是查明真相，为他们报仇！”
方子恒用袖子擦掉眼泪，道：“是，标下知错。”
老大夫见燕南下床，连忙阻拦道：“大人，您的身子不能再到处奔走，需要静养。”
“大夫，劳烦您帮子恒好好安顿他们的尸身，我还需去衙门一趟，否则无需养伤，我这项上人头就要被人摘了去。”
老大夫一怔，却也没有多问，点头说道：“大人放心，老夫定当遵命。”
燕南下床走向沈堂的尸身，伸出手却又收了回来，头也不回地说道：“子恒，帮大人卸妆，好好整理仪容。”
“千户……”
方子恒刚想拒绝，就见燕南回头，眼中杀气四溢，吓得方子恒禁了声，他从未见过燕南这样的眼神。
“这是命令，不容置疑！”
“是，标下遵命。”
燕南没再多言，看了沈堂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虽然她悲痛欲绝，虽然她很想像旁人一样，尽情的宣泄悲伤，可她不能，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去做，只有把这件事做好，苍城守军才能安全脱身，否则死的便不只是沈堂和孙全。
燕南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和悲痛，脚步匆匆地赶到衙门。门口的守卫是大皇子楚明的人，见燕南是个生面孔，便伸手拦下了她。
燕南二话不说，一脚踹在守卫身上，将他直接踹了个跟头。另外一名守卫抽出兵刃，想和燕南动手，一块令牌出现在眼前。
燕南冷漠地说道：“混账东西，竟敢拦我，瞎了你的狗眼。”
守卫心中虽有怒气，却也不敢当场发作，毕竟这里是苍城，而楚明又不在城中。他躬身行礼，道：“千户恕罪，标下也是职责所在，不是有心得罪，还请千户见谅。”
燕南冷哼一声，迈步走进衙门，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她一清二楚，不过现在不是料理他们的时候，她必须先一步上书到京城。
燕南径直走向沈堂的书房，走在熟悉的衙门内，往日的种种在脑海里闪过，她恍然回神，原来沈堂对她早就情根深种，她不是看不懂他眼底的情意，只是为了铭记仇恨，她从内心里排斥这些，装作不懂。
“燕南……”
熟悉的生意响起，燕南转头看去，沈堂就站在院中的桃树下，温柔地看着她。她忍不住上前两步，桃树下的沈堂却慢慢消散，再也没了踪影。眼泪不自觉地滑落，落入口中，又苦又涩。她闭上眼睛，任由悲痛慢慢沉淀，再睁开眼时，眼底的波涛汹涌，已经消失不见，她依旧是那个冷静果断的燕南。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燕南轻声呢喃道：“我还真是冷血。”
燕南推开房门，写了三封信，一封是呈送御前的战报，一封是送去沈府报丧的书信，最后一封是送去三皇子府的。燕南做完这些，找来信得过的人，出苍城赶赴京都。
信刚刚送出成，孙乾就带着人回了衙门，急匆匆地走向正堂，刚到正堂就发现一个陌生男子正端坐在堂前。
孙乾眉头紧皱，道：“你是谁？”
燕南神色淡淡，道：“我是燕南，不知你是哪位，为何出现在衙门之中？”
孙乾的眼睛微眯，道：“你就是苍城守军千户燕南？”
“正是，阁下是否也应该告知身份？”
“我是明王近卫副统领孙乾。”孙乾的语气中带着倨傲，道：“燕千户不是身负重伤卧床不起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我确实伤重，只是担忧苍山战况，便强撑着来到衙门，想着能第一时间得到战报。既然孙副统领回归，定然有消息传来，不知前方战况如何，殿下是否大胜而归？”战况如何无人比燕南更清楚，但此时她就是想戳孙乾心窝子。
孙乾的脸色变了又变，沉默半晌方才说道：“突袭失败，殿下战死，我怀疑有人通敌叛国。”
“殿下战死！”燕南震惊地站起身，随即捂住肩膀，道：“孙副统领是怀疑殿下身边有梁国的细作？”
“梁国近十万大军压境，却迟迟未对苍城下手，而就在殿下准备突袭时，被人围在了瓮中，若说此中没有蹊跷，有谁会信？”孙乾死死地盯着燕南。
“那孙大人是说苍城守将中有人通敌叛国？”
“燕千户聪明绝顶，难道不曾有所怀疑？”
“据我所知，自殿下进驻苍城后，就把所有的守卫都换了，进入苍山，更是撤回矿洞原本的驻守军士，只留下刘千户一人，战略部署我等也在事前不曾得到半点消息，如何向梁国传递信息？”燕南冷静应对，无视孙乾的目光。
孙乾神情一滞，从头到尾，楚明的计划都是临时起意，知道计划的人也都是楚明的心腹，苍城的守将甚至没有参与偷袭计划。正如燕南所说，他们根本无法向梁国传递消息。虽然孙乾心中是这般想，却不能这么说，现在楚明战死，他必须找到替死鬼，消减自己身上的罪过，至少能保住一条命才行。
“燕千户卧病在床，消息竟能这般灵通，真是让人佩服。”孙乾看着燕南两眼放光，面前这个人似乎是个很好的替死鬼。
燕南心中冷笑，她怎会不明白他心中所想，不过恰巧的是，他也是她心中最好的替死鬼人选。
“这些是驻守矿洞的守军带回来的消息。我是苍城守将，心怀战况有何不妥？”燕南顿了顿，接着说道：“孙副统领，殿下的尸身在何处，为何只有你回来？”
楚明带出来的心腹几乎死绝，只剩下孙乾一人。若说他命大也可，但若说他可疑，也并无不可，这是燕南故意为之。
“殿下的尸身还在山上，我回来是为书写战报，呈送陛下。”
燕南眼神眯起，冷漠地说道：“哦？孙副统领，你身为殿下的近卫统领，居然放着殿下的尸身不顾，只身返回，可是为了毁灭证据，试图混淆是非。”
孙乾也是个心思深沉的人，短暂的沉思后，便明白燕南是看透了他的所思所想。他戒备地看着燕南，道：“燕千户这是何意？”
“我是何意，孙副统领不是心知肚明。”燕南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道：“殿下战死，皇上定然震怒，首当其冲的便是殿下的近卫。孙副统领不顾殿下的尸身，只身赶回府衙，不就是想找个理由，将此次殿下战死的责任推到苍城守军的身上么？”
孙乾的脸色变了又变，知道他的目的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他的手悄悄握上腰间的佩刀，道：“燕千户说笑，你我皆是军中兄弟，我怎会如此？”
“兄弟？燕某高攀不起。”燕南放下茶杯，缓缓站起身，道：“孙副统领，殿下战死，旗下心腹皆战死，唯有你活着归来，且神色匆匆，试图盗取苍城布防图，正巧被燕某撞上，孙副统领自觉事迹败露，欲杀我灭口，被府衙众人联手拿下。这样的剧情，孙副统领可还满意？”
“你敢诬陷我！”‘噌’的一声，孙乾抽出了腰间的佩刀，面色阴沉地看着燕南。
燕南冷眼看去，扬声说道：“来人，孙乾通敌叛国，致殿下战死，罪大滔天，将其拿下！”
燕南的话音落下，门口进来十几名军士，齐声喝道：“孙乾通敌叛国，致殿下战死，罪大滔天，该杀！”
在孙乾回来之前，燕南就将府衙的人拿下，现在守卫府衙的人，都是苍城守军，他们皆对燕南唯命是从。
孙乾见状面色极度难看，心中隐隐有所怀疑，却又不敢置信。
“燕南，我可是朝廷命官，你敢对我动手。”
“拿下叛贼。”燕南不想再跟他废话，直接下了命令。
众人领命纷纷扑向孙乾，孙乾虽然身手了得，却双拳不敌四手，再加上堂中空间不大，他又被围在中间，无法施展，很快便落入下风。他看向燕南，心中恨极，一咬牙便扑了过去。
“燕南，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