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和张岭交代过后,第二日一早便和方子恒一起回了苍城。待他们回到苍城时,已经过了午时。
燕南本想直接去衙门,可她的身子实在撑不住,便先回了院子,让方子恒去请老大夫帮她治伤。
当她露出伤口时,老大夫不禁皱紧了眉,之前愈合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流出黄浓,若不是她之前用刀子将烂肉割掉,此时恐怕更加严重,道:“千户,若你当真想要这条命,小民劝你好生在家中静养。”
燕南自然明白老大夫的担忧,苦笑着说道:“梁国近十万大军在蒿城驻扎,眼看着就要兵临城下,我怎能安心在家中静养。若两军交战,以城中的五千兵力,能守住多久?覆巢之下无完卵,若当真城破,我的下场又是如何?”
老大夫沉默了一会儿,沉沉地叹了口气,道:“千户一心为民,小民敬佩,小民定尽全力救治千户。”
燕南感激地说道:“多谢大夫。”
“千户不必如此,您拖着伤重的身子到处奔波,也是为了苍城百姓免受城破之苦,该说‘谢’的是小民。”一名女子能做到这种地步,许多男儿都比不上,老大夫是发自真心的敬佩。
老大夫给燕南叠好的白布,道:“千户,老夫要为您刮去烂肉,未免出现意外,您咬着点这个。”
燕南没有多话,接过白布塞进嘴里,看着老大夫点了点头。
老大夫点燃烛火,将手中的刀子烧红,放在一边待用,又拿起烈酒,道:“千户,您忍着点。”
烈酒冲洗伤口的痛,燕南体会过,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点了点头。
尽管有过一次,疼痛却丝毫未减,燕南疼得闷哼一声,眼前一阵发黑,脑子嗡嗡作响,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冲洗过伤口,老大夫又用小刀一点一点的将烂肉刮下来,直到两刻钟后,才算处理好伤口,而燕南也终于疼晕了过去。
门外,孙全和方子恒焦急的等待着,孙全问道:“子恒,到底怎么回事?千户的伤不是结痂了吗?”
方子恒愧疚地说道:“发生了太多事,我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就是离开苍城后,千户不止一次与人动手,结痂的伤口被撕裂,反复几次,任谁都受不住。”
“动手?”孙全懊悔地说道:“早知道当初我该跟着。”
方子恒闻言心里的愧疚更甚,红着眼眶道:“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千户。”
孙全见状连忙说道:“不是,我没怪你的意思,唉……怪只怪朝廷把我们当成弃子,我们只能拿命去搏一条出路。”
“老孙,这样的朝廷,我们……”
“慎言!”孙全面色一变,打断了方子恒的话,道:“子恒,我们可能帮不到千户什么,但决不能再给千户添麻烦。”
两人正说话,房门突然被打开,老大夫从房里走了出来。
方子恒见状朝里看了一眼,问道:“大夫,千户她怎么样了?”
“大人疼晕了。割肉的疼没几个人能挺得住,况且大人现在还在发烧,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晕过去也好,至少可以歇一歇。”
方子恒拉着老大夫的手臂,恳求道:“大夫,您一定要救救千户,他病成这样,都是为了我们啊。”
“你放心,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住大人这条命。”老大夫拍了拍方子恒的手,道:“我重新开了药方,加重了药量,你再去抓药,熬了给大人喝下去,到了傍晚应该就能退烧。若是不退,你便再去找我。”
方子恒接过药方,感激地说道:“谢谢您,大夫,谢谢。”
老大夫叮嘱了方子恒如何煎药后,便离开了小院。
方子恒想去抓药,被孙全拦了下来,道:“你背着千户走了那么远的山路,已经够累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你在这儿守着就好。”
不等方子恒拒绝,孙全便拿着药方出了院子。买了药,又按照老大夫交代的煎好,他们进了卧房,叫醒燕南喝了药,随后又安置她睡了过去。直到傍晚时分,燕南的烧才算是退了下去,两人不禁长出一口气。
“子恒,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刚过。”方子恒扶着燕南坐了起来,道:“千户,锅里熬了粥,标下去给你盛一碗。”
“有肉么?我想吃肉。”
孙全连忙接话道:“有,千户想吃,标下马上去做。”
“我想饺子,肉馅儿的。”
“好,那千户先喝点粥垫垫,标下这就去准备。”
见燕南应声,孙全转身离开卧房,方子恒也跟着走了出去,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又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道:“千户,您先喝点粥。”
“子恒,你去衙门问问,大人是否从宁城回来了。”
“千户,您昏睡的时候,刘千户来过,他说大人去往宁城后,至今未归。”
“至今未归?”燕南眉头紧皱,道:“那这么说大人已经去了七日还未归。”
“是,今日已是第八日。”
“那大人可有派人捎信儿回来?”
“这个标下不知,刘千户未曾提及。”
“子恒,你去把刘千户请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是,标下这就去。”方子恒转身出了卧房,只要燕南不下床,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燕南喝完粥,肚子里有了食物垫底,那种发慌的感觉稍稍压下去一些。她闭上眼睛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大约一刻钟后,门外响起脚步声,她睁开眼睛看向门口。
房门被敲响,随即被人推开,方子恒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便是刘满。
“刘千户来了,燕南身子不适,若有慢待,还请海涵。”
刘满三两步来到床前,关切地说道:“燕千户,咱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况且,燕千户在外出生入死,都是为了兄弟们,我们心知肚明,没能帮上忙,已是心怀愧疚,燕千户再这么说,那刘某真的无地自容了。”
燕南摆摆手,道:“不说这个。刘千户,大人离开宁城后,可有捎信儿回来?”
刘满叹了口气,搬了个凳子坐到了床前,道:“不瞒燕千户,自大人离开后,一直音信全无,我心中奇怪,便派人去宁城打探情况,可这已经过了两日,派去的人还没回来。我百思不得其解,大人他们就像失踪了一样。燕千户,你向来睿智,可知这是为何?”
燕南沉吟了一会儿,道:“刘千户莫急,今日晚了,待明日我亲自去一趟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