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一顿美味的晚餐，东方神清气爽，也不想继续拷问祝曲泱了——少爷在自己对面愁得食不下咽，怪让人心疼的。
东方仰靠在餐椅上，望着餐馆花里胡俏的壁画天花板，摸着自己鼓胀起来的肚子。
反正也就说和没说的区别……一多半他已经有预感，剩下的他从来没信过。
所以，多大点事儿啊。
“喂，我真的不生气，你别愁了，快把饭吃了吧。”东方说。
“啊？”祝曲泱如梦初醒般抬起头。
合着是在愁别的事儿。
“没事，好好吃饭。”
“抱歉，”祝曲泱又把脸捂住了，状似非常羞愧，“我刚刚在想家里的事。”
“想就想呗，有什么大不了。”
“……呜呜呜小老板你真是太好了我好惭愧。”
“你有你的想法，有你的理想，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东方顿了顿又说，“你隐瞒的那些，其实我也没想过问，我也不在意你家族里那些破事。”
祝曲泱张口想说些什么，东方打断了他。
“不管你之前认不认识我，又以什么样目的出现在我面前……”
“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也没强迫过我，我也不是你能强迫得了的，”东方继续说，“如果我是个天真无知的小孩，你的行为确实值得谴责……但那样也不值得你千方百计骗我上路。”
祝曲泱又张了张嘴。
“你先别说话，”东方又打断他，小脸变得严肃起来，“之前你跟我说的什么猫舔砂子也是骗我的？”
“不是舔砂子，是脸上沾了砂子……”祝曲泱小心翼翼地纠正，“这个是真的，我以前真的有只猫，也是真的…很喜欢，第一眼见到就很喜欢。”
他的声音渐渐变小，尾音在空气里轻颤了颤。
东方觉得心头的拧巴舒服了许多，“走吧，我困了，回去睡觉。”
两人离开餐厅，夜幕低垂，天上群星闪耀，地面霓虹绚丽……虽然都是人造的。
但也没必要因为是人造的而不承认它们的美。
绿洲的街道也很热闹，但不像中心城那么吵闹喧杂，因为没有四处撒野的悬浮跑车。
祝曲泱伸手轻轻地碰了碰东方垂在身侧的手指。
“毛病。”东方骂了一句，大大方方地抓住祝曲泱的手。
“小老板，其实刚刚吃饭的时候我想的是……壳主嘴里的阿姨，也就是我的堂姑，如果她掌握了那项科技，”祝曲泱顿了顿说，“那我赢了轮/盘也没有什么意义。”
东方一惊，“什么意思？你们这还能不作数？”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规则都不作数，她要是真能研究出来，我爷爷都能管她叫姑奶奶。”
“……你爷爷还挺能屈能伸。”
“算了，”祝曲泱笑了笑，“如果那样，也是命该如此。”
“或者我们可以把壳主绑架走。”东方提议。
祝曲泱忽然眼神一变，他摸了摸下唇，若有所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东方慢悠悠地说，吃饱了不仅心情好，大脑也开始活跃。
祝曲泱看向他，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为绿洲增添了两颗人工星星。
“你在想，壳主为什么把这么大一个秘密告诉你，然后你又想，既然你堂姑能让他一个人住在绿洲，肯定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拿他的脑系统无可奈何。”
祝曲泱竖起大拇指，“神了啊我的小老板。”
“但你堂姑为什么能参与□□游戏，她不是你们高贵的祝家人吗？”
“她单身。”祝曲泱说。
“啊？”东方迷惑了。
“她单身，可以结婚，或者说，可以联姻。”
东方挠了挠眉毛，“她多大年纪了？”
“五十、五十几岁吧。”
“……”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祝曲泱狡黠一笑，“你在想，‘啧，她也太努力了吧’。”
“……”不得不说学得还挺像。
祝曲泱笑嘻嘻地搂过东方的肩膀，“你怎么不夸我？”
“我要回去看零代机。”
“看什么零代机，零代机有我好看吗？”
“我不仅要看，”东方恶狠狠地说，“我还要抱着它睡觉呢！”
“不好啊！不行啊！不要啊！”祝曲泱哀嚎起来。
东方到底还是没有成功回别墅抱着零代机睡觉——祝曲泱把他拐到了那个以073241标记的建筑，满世界毛绒玩具乱跑的儿童游乐园。
嘴硬说不喜欢最后还是沦陷了……毛绒玩具，是真的可爱。
深夜的儿童游乐园变成了成年人的乐园，或许是白天他们不好意思和儿童抢地盘。
反正东方觉得自己白天是拉不下脸进来。
他们刚进入乐园没多久，就被“人”跟踪了——一只只有祝曲泱小腿高的玩具小熊，而且不是只普通的小熊。
这只小熊头顶精致的包头巾，身上裹着厚厚的丝绒浴袍，尽……尽显尊贵。
他们走到哪儿，这只熊就大大咧咧地跟到哪儿，他们停下脚步，它也停下毛茸茸的小短腿，在夜风中努力护着自己的包头巾不被吹掉。
东方觉得可能是自己少见多怪，转头问祝曲泱，“这是什么意思？”
祝曲泱也一脸茫然，“不知道啊，它为什么穿浴衣呢？”
“……”你的关注点在哪儿啊老祝！
东方干脆弯下腰把小熊抱起来，还挺沉，估计里面有个小智能机——少年抱着玩具熊本来是很可爱的画面，然而东方伸手就要摘人家脑袋。
“等等！”祝曲泱连忙阻止。
“嗯？”东方不解。
“那个…给成年人留一点幻想吧……主要是我怕有人看到要跟你拼命。”
“那就让它跟着？”东方揉了一把熊脑袋，小熊连忙又护住自己的包头巾。
还挺在意形象。
“我们可以买下它，然后回去再摘它脑袋。”祝曲泱说。
“……也挺吓人的。”
“有吗？”祝曲泱低头看熊。
“我说你，”东方把熊塞进祝曲泱怀里，“给你，太沉了。”
祝曲泱乐呵呵地抱着玩具熊，还亲切地帮它整理了一下浴衣和包头巾。
乐园里满地跑的都是毛绒玩具，但也没看到哪个追着人不放……也没有哪个穿一身尊贵浴衣的。
“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东方戳了戳浴衣熊的圆圆脸。
“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玩具熊居然张嘴说话了，复读了一遍东方的话。
“我当然是人。”东方又戳了戳浴衣熊的圆圆脸。
“我当然…是人。”玩具熊一本正经地说，但中间莫名地卡顿了一下。
“是按一下腮帮子就复读么？”东方又按了一下。
这次玩具熊没有说话，亮晶晶的黑眼珠看着东方，明明是一个玩具，却显得那么认真。
真奇怪。
东方觉得自己看什么都像觉醒机的职业病要犯了。
他们走到乐园的管理处，里面没有人，只有一个巨大的服务终端，上面有各项服务的名目。
两人在机器前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买玩具的选项，只好叫人工服务，还没怎样就支出了一笔巨款——一次人工服务比乐园的门票还贵，找谁说理去。
大概过了两分钟，地板被掀起一块，钻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年男人。
“两位客人晚上呀！”大叔热情地打招呼，随即他就看到了祝曲泱怀里的小熊，弯下腰亲切地和熊也打了个招呼，“晚上好宝贝，你今天也这么可爱。”
浴衣熊抬起一只毛绒绒的手，在额前比了一下。
祝曲泱被这俩的一来一往逗笑了，洁白的皮肤、粉红的双唇在深夜中格外光彩照人，大叔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他有些结巴地问，“您、您需要什么服务？”
“我们想买它。”祝曲泱说。
大叔面露难色，“这有点难办，实际上它属于我们的员工……虽然没有合同，但是确实记录我们的员工名册里呢。”
“它也很想跟我们走，”祝曲泱低头对浴衣熊说，“对吧。”
浴衣熊还真点了点头……充满了阴谋色彩。
大叔挠了挠自己的络腮胡，“实际上它前段时间才从中心城被‘派遣’过来，我们还没太搞清楚它的系统……实在不敢冒然卖给您啊！”
“没关系，我们胆子大。”东方说。
大叔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小年轻，真是不知道智能机的可怕。”
我可太知道了。东方想。
而且这个就很可怕。想着东方又戳了戳浴衣熊的圆圆脸。
“但我们真的很喜欢嘛…”祝曲泱干脆跟大叔撒起娇来。
俊美的青年怀里抱着毛绒绒的玩具熊，自然亲切地撒娇卖萌真是看不够。
“卖、卖，这就卖给您！”大叔显然也被蛊得不清，立马就去操作服务终端，调出来隐藏菜单。
“这么贵！”看到价格后，东方眉毛一竖，“你坑人呢？”
大叔连忙解释，“没有没有，因为我们乐园的主力服务员工就是这些毛绒玩具，所以为了保证乐园的正常运营，它们的定价都很贵……这样吧，我用我的内部价给你们打个九折。”
还是很贵，用小探长的工资来换算，白干个三五年吧。
东方低头又看了看浴衣熊，戳了戳脸，“喂，所以你工资比我还高。”
浴衣熊好像有些害羞，拉着包头巾低下了头。
怪可爱的。
也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