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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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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已存了死志。难救了。

    沧溟深深叹了口气,揉了揉皱得有些酸的眉心。若他真散了修为,以天人五衰的进程,阳寿一般不会超过两年。

    如今已无人能救裴沐之,道心唯有自己能救。可他救不了,他败给了这十世八苦给他的劫。他道心变得如此不稳,东岳离开时竟不知情?

    沧溟思考了半晌,直言道:

    “你的命途在牵扯东岳时便已不再属司命星君管辖,如今活路也不是没有,只还需东岳出手。东岳大帝掌管九界众生命途,需他消去你轮回十世以及同他有关的全部记忆,他未必肯。”

    叶风烟冷笑一声,“他有脸不肯?”

    “他有。”沧溟瞥她一眼说道,“东岳大帝神职所在,最是一副铁石心肠,对于逃避一事向来不屑。真论起来,他与你赤子剑一门倒是相合,半点良心没有。”

    “你骂谁?”叶风烟杏眼圆睁,瞪他。

    “骂东岳。”沧溟转了眸,对裴沐之道:“东岳本相为泰山,乃群山之祖、五岳之宗。掌众生善恶之权,握阴阳死生之柄。他分一半修为给青冥,青冥虽无他阴阳眼,也勉强可代行神职,但却无法享岱宗之力。元濯天尊说,收集岱宗之力纳入东岳本体,这是再生他神骨与神脉的唯一途径。”

    裴沐之将目光从书册上移开,带着倦意瞥了他一眼,说:“要我去?”

    “摄取不属于自己的民间信仰之力是触犯天规的,我暂时还没有挑衅天庭的打算。”沧溟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去。”

    裴沐之侧头想了想,道了声:“好。”

    横竖他闲着。

    “好个屁啊!”叶风烟无奈道,“你是不是有毛病?你现在空有一身修为却半点功力不能用,否则便是朝着魔道狂奔。老子这几个月棋就白下了!”

    “若不放心,你便陪着。”沧溟说道。

    叶风烟顿了顿,说道:“兄台你这脸皮挺适合练赤子剑的,正好我膝下空虚,要不拜入我门下吧?”

    比不要脸,沧溟确实不是叶风烟的对手,于是便不搭她这茬,径自对裴沐之说道:“不过此行也有可能白跑。若不愿白跑,便等东岳回来。若他回不来,你也不必去了。”

    听见这话,裴沐之的神色才终于有了些变化。

    他虽未抬眼,却轻蹙了眉间。

    沧溟略放了心,好歹还有一人的生死他是挂在心上的。

    如此便还有救。

    裴沐之并未等东岳回来,也不肯要叶风烟陪。他能为东岳做的事不多,这点小事大约还能做到。不过山下人间走一遭,收一收各处岱宗庙的信仰之力,当不难。若有难处,沧溟在明了他的情况后便不会开这个口。

    他心中有数,叶风烟也一样,所以便没有坚持陪同,由得他自行下山,权当散心吧。

    裴沐之本就不喜御剑,如今更是不便妄动灵力,便索性一步一缓走在这满是烟火气的尘世。横竖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他便是走上十年,于异界而言也不过十日罢了。

    短短半年不足,裴沐之再行至白墙青瓦的街巷,竟恍然觉得已换了人间。他眼中不再只有日升月落和沧海桑田,他眼中多了一川烟草,多了满城风絮,多了梅子黄时雨。

    沧溟给了他一把折扇,扇面以仙法绘了地图,乍看之下不过蜿蜒山河,细辨其间才能瞧出那山河之上描绘的座座岱宗庙。裴沐之便只需沿着这山河图所绘路线走一趟,岱宗之力便会尽归此扇。

    裴沐之撑着伞,缓步进了一座岱宗庙。庙中凉亭下、花池边、石阶上,皆有人三两相聚在谈经论道。此时虽值梅雨时节,山间时常水汽弥漫,而祭拜的人却络绎不绝,依旧香火缭绕。

    庙中门阙三重,楼榭四所,正殿前两庑之中为钟鼓楼。庙内悉种柏树数十株,大者足有十五、六围。

    裴沐之收了伞搁在殿前门边。进了正殿,便见一座及顶高大的泰山府君神像。众人秉着毕生虔诚对着神像跪拜,那掌中食指粗的燃香冒着白烟熏得满殿檀香。他仰了头看去,那泰山府君红冠黄袍,胸前绘沧海,下摆绘万山,倒是有些气吞山河的霸道。不过却塑了横眉冷对一脸凶相,下巴上的胡须拖在了襟前。

    裴沐之看着便笑了出来,这哪里是风华绝代俊美无双的东岳大帝,这是凶神恶煞。那脸凶成这样,镇宅都行。他捏出袖中折扇,打开后轻挥了挥,便见一道辉光瞬间自那泰山府君神像上窜入扇中。快得人眼难辨,若非扇面上这一处的岱宗庙隐隐有神力溢出,连裴沐之都不确定方才那一下是否眼花。

    合了折扇揣入袖中,裴沐之拿起门边的伞推开来,缓步迈入雨中。

    白驹过隙,转眼便走过两年。

    这两年独行,那些往日不曾留意过的人间烟火气入了裴沐之的眼,荡在心间慢慢有了真实样貌。是上元灯节时的一点花灯,是翠柳遮盖下有心人的一眼对视,是院落中唤儿用膳的慈母之声。

    于是他恍然想起那十世轮回,好似也不尽然是苦的。七情六欲遍尝,如今想来应算苦乐皆有。每一世都有生死劫,每一世也都有欢喜事。那些求而不得,那些爱而别离,那些死生孤苦,在这两年漫长细碎的日升月落中逐渐变得寡淡,已不复当初纳入胸怀时沉重。如今再去品,竟在这吵杂繁盛的世间品出另一种味道。

    那是人间烟火气的味道,能抚凡人心。

    他甚至不想结束这趟行走,就这般且行且住地走过春华秋实,走过夏雨冬雪。在拥挤人潮中与人擦肩而过时,心间便留余温。

    想起夕霏替他求取的那支签——时行时止,莫问流年。大约指的便是此时。人与人的相逢总有未来可期,若没有,至少也有过往可忆。无论哪种,总会在不经意间留下痕迹。如何看待这痕迹,便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不必尽数看做悲苦,它们只存在过而已。伤人的并非它们的存在,而是将它们视作痛的那颗心。

    裴沐之终于悟了,于是眉间倦意尽散,只留一份随遇而安的泰然。

    五年后,裴沐之徒步走完了那一扇山河图中的岱宗庙,回了玄元山。

    此番回去,叶风烟立在云端迎他。

    裴沐之唇边含笑,眉舒目展,身形依旧清瘦单薄。只见他拱手而立,道了声:“师父久等。”

    这一声,这一眼,让叶风烟瞬间便酸了鼻子红了眼眶。半晌才撇了撇嘴道一声:“孽徒。”

    他终究无法做回赤子剑,如同他无法抹去这千年光阴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但他寻得了自己的道。之前的道是叶风烟给他的,如今的道是他自己悟来的,较之赤子剑心法更合他本源。

    于是那道心已坚如磐石,再无他物能撼动半分。

    虽道心已稳固,但他依旧不修炼。因修为被东岳压制,修炼也无用。裴沐之乐得清闲,日日看书下棋听风赏月,倒也逍遥。

    偶尔门派有事,他也不再如以往那般能赖便赖,竟能认真担起掌门首徒之责,惊得樊心月以为他被夺舍。

    五年后,玄元派再度开山授徒。

    裴沐之已不再是赤子剑传人,叶风烟便又收了徒,只资质悟性都比他差着一大截,让叶风烟有些无奈。此次已无人再逼他收徒了,毕竟他已无法传承赤子剑,他自己的道法他自己决定是否需要传承。

    择师大典上,裴沐之在听见有人想拜他为师时,只垂眸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对夕霏的誓言是发自赤子道心,他如今的道心只在随喜安然。世事万物皆来者不拒,去者不留。

    那两个孩子也如当年的娄关山一般大小,脸庞尚有稚嫩神色,一喜一怒皆挂在脸上毫不掩饰。资质悟性尚佳,只他这一路道法不经磨砺难成其道,还有的磋磨。

    时光如静水深流,缓缓淌过。

    赤明峰上如今有了几个年少弟子,便热闹了许多。叶风烟碍于这些弟子未成年,连酒都喝得少了。裴沐之时而同叶风烟下棋,时而同她论道,反倒将叶风烟的道心也稳固了不少。

    之后便有一事出乎他的预料,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也打了整个玄元派一个措手不及。

    当劫云遍布整座玄元山时,裴沐之再想压制修为已是来不及。他没想到他会突破东岳在他身上下的修为禁制,且他并未修炼运功,识海中的灵力这些年一直在翻涌冲撞,但都被东岳的气息压下并无变化。

    直至第一道天雷劈下,他还当是要下雨。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叶风烟,毕竟她被劈过。且她修为比裴沐之高些,于是第一道雷便落在了她头上。气得叶风烟使出全身力气将裴沐之丢出玄元山,缓缓带走了那片硕大的劫云。

    再回头,便见赤明峰已被劈掉一半,几名弟子惊魂未定,叶风烟欲哭无泪。

    那孽徒是被丢出去了,但也不能丢出去就算了。一点准备都没有便去接七七四十九道天雷还是惊险万分的,叶风烟便去玄元派藏宝阁搜罗了一堆防御法宝给他送过去。

    扳着指头数了数,大约只够帮他抗一半。

    罢了罢了,她便同他一起扛那另一半吧。好歹合道期的修为,拼一把大约能做到。

    然而等她追上那片劫云时,却见云下立着两个俊挺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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