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袖禾在最后的决战中露出了面，也就意味着，擂台外的人看到了她出现在幻境里。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因为即便是她没有出现，恢复记忆的闻祈和剑痴也能够指认出她。
到最后关头出现，已经是能够将影响降低到最小的处理方式了。
然而在其他人看来，却丝毫不是这么回事。
不周山轰然倒塌，众人望着皇城暮鸦内出现的影像，一时间哑口无言，面面相觑起来。
有人偷偷看向高台之上，只见那丘山灵山几位长老面色各异，但同样像是被震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伏云皱着眉，比试幻境中竟然出现了其他的弟子，这显然不是个好兆头。
而无量则是坐在那里，目光紧紧盯着不周山内最后的影像，不知在看些什么，突然，他的手无意识地一动，整个人像是被淹住了一下：“明初……”
那是剑痴的名字。
他们最后都看到了，剑痴被皇城暮鸦内的魂魄所扰，最终归于一片蓝火之中。
那是他的自戕。
至于为何……则各有想法。
有的人觉得是因为他的比试输了，有的人则认为剑痴还是收到了皇城暮鸦内的影响，看了太多的悲欢离合，最终不堪重负。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无量突然觉得心中有什么堵得难受，明明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剑痴派去，目的便是夺得戎行的天生恶鬼气息以及鬼灵婆婆当年流浪到西海的权杖，有了这两样东西，再借助他的力量，即便是丘山众人加起来也不在话下。
事情明明进行得很顺利，可他为什么要自杀了？无量想不通。
然而痛苦是实实在在烙印在他的心里的，无量深呼吸了数次，那痛苦扎得他心痛的，疼得最后他无法忍受，竟化成滔天的怒火。
“丘山，与妖鬼勾结，残害我灵山弟子。”无量的眼中冒着火，愤怒地看着丘山的几位长老：“我和你们不共戴天。”
伏云微微皱眉，上前道：“众人刚才可见，剑痴师侄乃是自愿被吞噬，并非我丘山蓄意伤害。”
“一派胡言！”无量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千钧门门主也起身，面色不好道：“并非丘山蓄意伤害？那我千钧门弟子呢？”
成演上前：“杨门主，我们刚才都在不周山内看到，也听说当时的情况，明明是鬼灵婆婆所为。”
“长老莫要偏袒。”千钧门门主打断道：“那鬼灵婆婆与我门派师祖乃是有所渊源，她又为何会害我千钧门弟子？况且你也说是听丘山弟子所说，那全都会一家之言。总之，不查出真正的凶手，我千钧门绝不罢休。”
事情突然难办了起来，伏云心里叹了口气，知晓他们心中偏见已成，恐怕再怎么说也没有什么办法。
可没办法，这也不得不解释。
“还请真人和门主稍等片刻，等下他们出来，我们便可问得明白。”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只过了片刻，不周山已经全然崩塌，折磨人许久的皇城暮鸦终于被抛在身后。
然出来时，每一个人都身受重伤。
子廉和择善各自扶着一人，闻祈因为被拔慧剑，此刻头剧痛无比，而墨雪更是残魂，急需救助，苏袖禾则带着尹奚，搀扶着站在最后。
云间大盗受了重伤，落地便摔倒。
有人认出了他们。
空气中静默了片刻，又立即如潮水般哄闹起来。
“这就是那妖女！”
“便是你杀了我儿子！”
“西海水妖霍乱天下，理应人人得而诛之！”
苏袖禾望着眼前的一切，几乎每个人的眼中都是欲杀之而后快的眼神，她将目光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几位师叔的脸上。
成演师叔最先说话，这位和苏袖禾关系最好的师叔有些情绪低沉地解释道：“……袖禾，你们从皇城暮鸦处回来，但剑痴和千钧门的弟子都没能出来。而你……你可愿说出具体情况？”
苏袖禾明白成演师叔的意思，如今她的身份曝光，且与剑痴也算是陈年旧怨相联系，那专门残害其他弟子的做法，不必说，自然就是她做出来了的。
无量则是愤怒地上前一步：“我看眼下这比试大会也就不用开了，没准这妖族还在笑话我们道人自相残杀。这数十年的恩怨便在今日彻底了结，杀了这个妖女和水妖之子，永绝后患。”
苏袖禾有点想笑的感觉，因为她费尽心思地思考着如何让尹奚不被世俗所伤，没想到到头来，是他们两个一起面对着世俗之间的纷扰。
这样也好，总好过让一个人面对更好。
苏袖禾没说话，而是回头看尹奚。
他身上的烙印被接触，脸色好了点。
尹奚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像是一潭小小的秋月，他从刀鞘中取出朔月弯刀，如今一切已经真相大白，朔月不需要再藏锋，刀身露出，带着月色如水般的波动寒意。
他温和地笑了笑，露出点笑意来：“若是害怕，我便不会回到这里来。”
苏袖禾于是有了力量，面对着众人的声讨：“既然如此，来吧！”
“各位稍等片刻。”恰在此时，一道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众人循着声音望去，便看到了一件身穿黑袍的男子——正是择善。
子廉指尖微动，择善给了他一种很奇怪的，亲昵的感觉，和以往多年的相处稍稍有点不同。
“……拐医。”这里都是江湖上有名有性的人，认识这位神医倒是也不足为奇，然而他的出现却让丘山一众长老更为惊讶。
因为拐医是从来不主动上丘山的。
这点丘山的各位长老对此却是知情的，那张熟悉的脸以及熟悉的神态，也曾是他们不能言说的秘密。
择善却笑道：“既然如今诸位都在，也不愿按部就班地进行比试，何不如来一场自由决战呢？诸位想要杀水妖之子以及风狐，在比试中杀，也算公平吧？”
这倒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因为当年杀害水妖时，便也是在比试中。
众人一合计，比试倒是没问题，但重点是，比试的场地算是决定输赢的重要因素，不好轻易决定。
无量哼了一声，看向苏袖禾，眼中有欲杀之而后快：“你应该感谢，今日你受了伤，否则我绝对不会轻饶。很快，我便要拿你的血，祭明初的亡灵。”
千钧门门主则看了他们一眼，不再多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