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霆嗤笑一声，“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你不是抗倭英雄吗？难道你以前对倭寇的态度都是演的？”
“怎么可能！”毕纪安终于回过神，一脸愤恨，“倭寇侵我国土，杀我国胞，毁我家园。我与他们誓不共开！”
叶霆收了笑。
毕纪安莫名觉得放松下来，“刚才……”
叶霆没有要谈刚才那一幕的意思，拉过他的胳膊，往伤口上倒了一小勺透明药水，顷刻间，他的伤口上覆满了白色泡沫。
他甩手，叶霆及时躲开，悠闲地坐站到一旁，给他换药，“别激动，冠状动脉再破裂，神仙也难救你。”
毕纪安瞪住她，“你想杀我？”
叶霆斜他，“那我为什么要救你？”
她微微一笑，改口道：“在进门的那一瞬，我是想杀你。连我身边的人都不放过，不知该说你是猪还是马。”
毕纪安没听懂，她好心地解释道：“配种的。”
他气青了脸，她瞧起来更高兴了，三言两语把现在外面的情况说了个清楚，“本来想让秀兰送你过去，这下可好，你把人吓跑了，我亲自来吧。”
毕纪安：“……人是你放跑的。”
叶霆抱他的动作停下来，垂眸凝住他。
窗口大开，灌进的风吹得她松散的发丝飞扬，发尖反射着冷光，似一把把磨得锋利的刀。
“原来，真是你动了邪念，把主意打到我身边人身上了，不是我冤枉你。”
毕纪安表情僵住，“不是……”
对着叶霆平静又了然一切的目光，他愤恨着，“你从来都不肯相信我。”
叶霆疑惑一瞬，反应过来，方佳凝和他滚一起的事情发生后，他是和原身说过他从没对方佳凝起过邪念。
“不，曾经也是相信过的。”在原身还在的时候。
可后来，方佳凝的怀孕，他对方佳凝的纵容，一个又一个姨太太的入府，让原身的心一点一点地死去，直到那对母子死去，她和伯爵过来。
“毕纪安。”她眼眸渐沉，明明在笑着，处处透着刀刃般的锋芒，“你可以瞧上任何一个女人，不该碰我护着的那个。”
她说得很平静，扬起的刀带动一条血线，染红了床单，在地面上划出一道独特的弧线。
毕纪安后知后觉地大叫。
叶霆慢悠悠地拿纱布擦着沾着血珠的24号手术刀，“抱歉，没药了，不能给你上麻药，消炎药也用完了，如果你要活命，一会阮征接通你和毕帅的电话时，你知道要怎么说的。”
她弯唇笑着，似是索命的无常，“不过你放心，我用针法给你止血了，只要你不拨掉这几根针，你一定能活到物资运来。毕竟，我一点也不希望你死。你是抗倭的主力。”
以前，她还只是隐讳地流露出把他当成抗倭的工具人，现在，她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随时有杀他的能力，让他活着，只是为了他会抗倭。
他满心惊恐地盯着不知什么时候扎到自己身上的银针，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关着的金丝雀的可怕。
等他回过神来时，屋里已经没了叶霆的身影，虚掩着的门微动，惊出他一身冷汗。
等他接完电话，询问叶霆去向时，却发叶霆母子以及秀兰已经没了踪迹。
苏温进来处理他的伤口，越处理越心惊胆战，心里想的更多的，是方佳凝肚子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
留下一院的鸡飞狗跳，一身简便男装的叶霆三人走出少帅府，面前停着管家和五姨太。
叶霆停下来，锁着眉眼看着他们。
他们也打量着她，目光惊艳。
叶霆长得清秀冷傲的人，一身旗袍装时恬静得枝尖雪梨花儿，一身白大褂冷傲得如染血白梅，此时，她穿着衬衣军裤皮靴，腰间别着枪，指尖捏着一把手术刀，一身冷煞，比曾经的毕纪安更让人敬畏。
“小姐。”他声音不对劲，目光看向毕岑和秀兰。
他叫的是小姐，而不是少夫人。
叶霆的目光重心转到他面上，略柔和了些，“有什么话只管说，不必支开他们。”
“您想好了吗？”他眨了眨眼，两滴泪顺着深邃的鼻唇沟往下淌，“这世道……出了府，就没好日子过了。”
见他没有要为难自己的意思，叶霆的目光更柔了几分，“这些年，我过的日子好吗？”
“总好比外面的人颠沛流离……”
“把鹰当成小雀关在笼子里逗弄，鹰该感谢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调侃的逗弄，却似扎入穴位的银针，成功让管家卸力。
“既然这样，那我不劝你了。”五姨太笑着把一个布包递出来，“这是我所有的积蓄，在笼子里用不上，你们拿着。”
叶霆笑着应下，递给她一瓶药，“保胎药。盖子里还有一粒药，是红色的。如果你不想要了，就吃那粒。”
五姨太接过药别过脸，“你真过分。什么都为我想好了，却从来没问过我的名字。”
叶霆正要问，她又道：“你可别问了。等我们下次遇见再说。”
这个世界，下一刻就有可能是阴阳两隔，下次可能是没有下次。
“如果你想走……”
“不了。”五姨太斩钉截铁地给出答案，“我和你不一样，心里没有远大的目标，只想有一个家，他杀了我的家人，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叶霆眼中闪过幽光。
“小姐，真要走，就开车走吧。”管家颤微微地递出一片钥匙，见叶霆收下，少了焦虑，“我觉得，有件事情还是要让您知道。”
“当年，小少爷一生下来就没了。”
这话一出，大家都惊了，除了叶霆。
管家诧异，“您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久。”叶霆为了要给毕岑治嗓子，测了他的血型。
她是O型血，毕岑却是AB型。不过，她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会换孩子。
“看来，你知道他的父母是谁。”
管家如同放下重担一般舒了一口气，“小姐瞧着他像谁？”
叶霆眯眼打量毕岑，还是没想到他和谁长得像。
管家没有再要说什么的意思，拉开车门躬身，“小姐，让老仆最后一次扶你上车吧。”
叶霆深深地瞧他一眼，收回视线。
若是原身，对他感情深厚，会因为他的这一举动而不舍，动摇离开的决心，但她不会。
管家瞧着车远去扬起的地尘埃盖住了车身，慢慢地垂头，半是欣慰半是不舍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