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依旧被驶出了王城。
出了城后，马车驶得很慢。直到太阳西下，停在了城外的小树林边。
玛莎坐在马车里，不肯离去。
叶霆静默了一会儿，“你的人呢？去找你父亲留给你的兵马。”
“只要你答应帮我为报仇，我就让他们过来。”
“那不必了。十几个连你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玛莎意识到自己仅余的义气地对方面前的真的不值一提，唇上都没了血色。
她色厉内荏，“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和安奈林私奔，女王就不会去找你。她不去找你，就不会死。她不死，丽萨也就不能当女王。丽萨不当女王，盖伦就不会成为亲王。他不成为亲王，我父亲就不会死。哪怕你当时回来……”
她的喉咙在叶霆平静又嘲讽的目光中卡住，后面的话说不出来。
真是好笑了。
按她的逻辑，所有人都没有错，只有叶霆错了。
可纵是原身与人私奔有过，也只是对不起爱她的母亲和姐姐，于整个帝国、那些支持丽萨的人来说，绝对是值得庆祝的好事。
“回来又能如何？像现在？”叶霆走下马车，“你父亲留给你的十几人的护卫队，你就能说成是兵马，拿到我面前来邀功？你觉得十几个人能顶用？”
她笑了一声，握紧的拳撕下了一片车帘，“你许是忘了，我和安奈林逃走时，是你给我们开的方便之门。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冷风灌进马车里，玛莎觉得自己成了冰。
因为，叶霆说得一点没错。
她就是觉得叶霆身边现在只有两个人，她的十几个人多少能发挥些用处。
三年前，她高高在上地看着放弃王储之位与心上人私奔的人，冷言交待，“从今天开始，你就死了，永远不要再回来。以后再遇到，我们也要装作从来不认识。”
她忘了，她却一直记得。
被叶霆挑破的这一瞬，她就知道，完了，她和叶霆曾经的情分没有用处，她父亲的仇，报不了。
“那……那你真的不管女王了吗？”她扒着车辕，摔下车，朝叶霆离开的方向伸出手，“女王前两年掉了一个孩子，后来又杀了亲王的私生子，盖伦就将忠心于她的都当成是她的情人杀。半年前，因为女王又失掉了一个孩子，盖伦趁机和教皇一起，夺了权，将女王关起来，直到生下孩子。可事实上，生了孩子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她吃不下东西，强行吃下去就会吐出来，那个孩子，一定会保不住的。可笑！她还以为自己保住了孩子，一切就能回到过去！她只想着怎么满足她的丈夫，她的小家，从来就没想过，她是一个女王！”
“更可笑的是我！和我的父亲！我们以为她才是最合适的女王，以为她会像曾经消失的骑士一样，做帝国的守护神，可她每天都只想着自己和盖伦之间的无休无止的纠缠，比七世更让我们失望！”
“你知道吗？今天，就在今天，大家为了把我送到她身边，牺牲了好几个人，可结果呢，我费尽心思给她做了一顿早餐，她却和我说，你去找地叶霆吧。”
叶霆抬起清冷的眼，如天般碧蓝的色泽里聚起了乌云。
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都免不了孩子引发的矛盾。
不同的是，江恒家中没有王位可以继承，盖伦想让自己的孩子继承崇恩帝国的王位。
玛莎大笑起来，“一个女王，赌气地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帝国一定会完蛋！”
离开后，她遇到了叶霆，本以为这就是上帝给她的希望，结果……
“阿尔塔，你在这里陪她。”叶霆握住她准备祈求的小拳，低声道，“丽萨在向我求救。我去瞧瞧。”
*
入夜的王宫安静得像个囚笼。
伯爵抱着叶霆在上空飞了一圈，嫌弃地啧叹一声，“也就比我的古堡大了那么一点点，比我的古堡还黑。你看那里。”
宫殿的一处亮着光，一双肉翅飞过，叶霆轻轻落下。
盖伦抱着一名娇艳的女人急切地品尝着，女子推搡着，轻声问他，“亲王，我们的孩子，真的能成为储君吗？”
一名女仆急匆匆地跑来，打断了其中的旖旎，“亲王，女王说想见你才肯吃晚饭。”
盖伦一脸恼怒，“那就杀了给她送饭的人和做饭的厨子！”
女仆惊惶离去，可是屋里的气氛已经没了。
盖伦扯了扯衣领，将裤子上的背带重新系上，看向女子的眼里没有先前的柔情和爱欲。
娇艳的女人还没意识到情况不对，缠住盖伦的脖子，“一个不识趣的女人，也生不了王储，倒不如直接杀了她，让我来做女王，让我们的孩子……”
他掐住她的脖子，尚未用力，目光足以让她噤声，“你错了，是我的孩子。”
女王只能是丽萨，成为王储的，只要是他的孩子，母亲是谁不重要。
叶霆往东边的方向走几步，看到了这里多出来的一片玫瑰园。
在空中瞧见时，她觉得意外，一定要到这里瞧瞧，真瞧见了，又觉得有趣。
即便三年了，她还是马上认出来，这是从古堡的花园里移栽过来的。
古堡里的玫瑰是用美人的鲜血浇灌的，至今还留有血气。
她神色平静地握住一枝玫瑰，任由玫瑰的刺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枝条没入地里。
这一片玫瑰疯也似地生长，卷向宫殿里。
娇艳的美人才从窒息中缓过劲来，便看了了从窗子里爬入了玫瑰藤。
“好美的花！”她欢喜着看到玫瑰花藤上结出一个个花骨朵，缓缓绽放，伸手欲摘，却见花藤束住了手。
惊慌的神色还未流露出来，她便被花藤缠绕，顷刻间，房间里只余散落的白骨和半室玫瑰。
伯爵飞落到叶霆身边，双眼湿漉漉的，又馋又不舍。
他舔了舔唇，却又自觉地将手腕送到叶霆唇边。
叶霆笑了一声，“最后一次。”
随即，她的尖牙咬破了他的皮肤。
抬眼，看到了相隔一片玫瑰园之地，一扇窗后，望向自己的眼。
四目，遥遥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