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尚香问的时候,是笃定的语气,而非疑问。
孙权闻之,先是一惊,想不到那人布局如此之广,竟已牵扯到香儿。
待他回过神时,发现孙尚香看他的眼神带着嘲讽之色,他心中一痛,怒道:”简直一派胡言。“
孙尚香冷笑一声,回道:“绍儿的确荒唐无用了一些,但也是嫂子太过溺爱之故,想不到你们为了孙氏的颜面竟不惜砍了他的腿。”
孙权看着眼前的妹妹,既惊讶于她如此偏听偏信,又怒其执迷不悟,只能怔怔的看着她不语。
孙尚香接着道:“你们让绍儿错失了大好姻缘,想起逝去的兄长时,内心不会不安吗?”
提起兄长,孙权压下心中怒火,徐徐开口:“不知香儿是听何人所言?”
孙尚香嘲讽一笑:“是何人重要吗?既已做了,还怕人说?”
闻言,孙权第一次认真反思了这些年与孙尚香的相处方式,他为了保护她,能不让她知道的,尽量隐瞒。
很多时候,他心中有苦难言,却也不会在她面前表露分毫。
孙权觉得或许是这样,她才无法理解他,让人一挑拨,她就信了。
思及此,他径自找了孙尚香对面的位置坐下,然后看着她徐徐开口:“看来,为兄确实错了,孤应该让你早日成长才是。”
孙尚香闻言,看着孙权不语。
孙权便把他查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孙尚香。
孙尚香听完,惊愕的看着孙权,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孙权平静的看着她:“有时候,看问题,不该只看表象的。“
孙尚香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只能愣愣的看着孙权不语。
孙权道:“刚好孤也有一些疑惑未解,若香儿不信孤,传茹儿对峙即可。”
言毕,孙权传云霞进屋,然后下令道:“你替香儿传茹儿前来,万不可告知她我在此。”
云霞疑惑的看了眼孙尚香,见孙尚香点头,她才答诺退下。
孙权见状,笑道:“香儿这侍女竟如此衷心,当真难得。”
孙尚香警惕:“阿兄该不是怀疑上她了吧?”
孙权未回话,其实他从孙尚香质问他的时候,心中便已经对她身边的人都怀疑了,能让她那般信任的不多。
陆逊从孙权那里回来后,与孙茹一同用了午膳,此时正独自坐在书房看书。
因着下午要带陆延去顾家,孙茹去看惠娘做小食了。
刚入夏,吹来的风还带着少许清凉,竹叶在微风中抖动,陆逊看了会书,回想着早上孙权的神态。
他没有看出孙权有何异样,或许是他太善于伪装,又或许他对查到的事情毫不在意。
不多时,聂威来报,孙尚香差了侍女前来,想见孙茹。
陆逊放下手中的书,问:“夫人出发了吗?”
聂威回:“还未,正给小食装盒。”
陆逊道:“你速唤夫人回来,就说我找不到衣服了。”
聂威不知陆逊何意,但很快答诺退下了。
孙茹装好食盒后,刚要随云霞出门,突然听聂威来报。
她愣了一下,才对云霞无奈的笑笑:“你先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孙茹知道陆逊定是有要事交待,快步走回卧室。
陆逊见到孙茹,忙道:“你到了别院,定要谨言慎行。”
孙茹问:“你可是猜到了什么?”
陆逊摇摇头,回道:“主公既已开始查,或许会惊动她,她今日突然传你去,万一也是那人布的局。”
孙茹没想那么多,如今听陆逊提醒,回道:“我听夫君的。”
陆逊道:“一个时辰,若一个时辰后,你未归,我便去接你。”
孙茹见陆逊深色凝重,上前抱住他安慰道:“你放心,我会尽快赶回。”
陆逊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他说不出具体缘由,他觉得孙尚香此人,性格执拗,很可能被人利用。
可他不能在没有理由的时候随意诋毁她,他怕孙茹不高兴。
他伸手紧紧的回抱住孙茹,沉声道:“我等你!”
孙茹随云霞出发了,因为陆逊的担忧,让她原本平常的心变得紧张不已。
她一路随着云霞走了进去,见园中火红的朱瑾花,在烈日像点在绿叶中的血色,只觉得心中愈加烦躁。
进屋后,孙尚香坐在外间的窗前,淡淡开口:“你来了。”
孙茹习惯性环顾屋内一周,没有任何异样。
她抬脚走进屋内,把食盒放在案上,席地而坐回:“不知姑姑寻我前来为何事?”
孙尚香看了眼食盒问:“你做的?”
孙茹道:”惠娘做的。“
孙尚香嘲讽一笑:“嫂子待你真是不错。”
孙茹闻言,淡淡开口:“姑姑有事直言,犯不着阴阳怪气的。”
孙尚香看着孙茹的眼睛,问:“绍儿犯了何事,惹得你下此狠手?”
孙茹心想,定是叔父查细作惊动了姑姑,于是她把当初对孙权的那套说辞说了一遍。
孙尚香道:“茹儿还要隐瞒到何时?为了一个外姓之人如此伤自己的亲弟弟?”
孙茹闻言,沉声回道:“于我而言,阿瑶好比妹妹,与绍儿一样重要。”
孙尚香见孙茹不愿说,她主动挑明:“若绍儿通敌,你当如何?”
孙茹心中一惊,一脸不可置信道:“姑姑何出此言?”
孙尚香见孙茹此时仍不愿意说实话,“哈哈哈”大笑后,她红着眼眶看着孙茹:“你们口口声声说把我当亲人,却一个个把我当傻子!”
孙茹别过头,淡淡回:“我不知你想从我这里打听什么。”
孙尚香又问:“若他真通敌,你当如何?”
孙茹问:“你当真在意答案?”
孙尚香答:“当真在意。”
孙茹看着孙尚香,语气冰冷:“凡通敌者,杀之!”
坐在内室的孙权听到此话,亦被孙茹话中的狠决惊得怔在当场。
而孙尚香见孙茹回这句话时,眼中尽显杀气,愣了一下才道:“你真是足够心狠手辣。”
孙茹如今也不想和她绕弯子,只道:“我不知你已听说多少,我只想告诉你,若非为了顾全大局,那夜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孙尚香闻言,又是嘲讽一笑:“你们让他像个废人一样活着,竟然还有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