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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糊涂账(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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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道之争,始于千年以前。后汉书载,或言老子入夷狄为浮屠。说的便是老子出函谷关西行,收佛陀为侍者,传以道法,遂有佛教。后世佛道两家,为着这一说法,屡屡发生争执……”

    定泰帝坐在三层楼高的遇仙楼顶楼,裹着青狐裘衣,身前一个青铜炉子,烧着滚热的木炭。他伸手烤着火,笑道:“今日李长风与多吉,也打算从此处着手立论?”

    他问的是对面坐着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约莫二十出头,人比定泰帝稍高,着暗青锦袍,发束玉冠,看去眉眼清朗,丰神灼目,正是曹承钰。他看似恭谨地答着皇帝的话,神色却有着旁人难以察觉的心不在焉。

    玄天观的大门处,长长的车队停在门口,真纪道人亲自守在门口,一个披着大红鹤氅的女子正从马车上弯腰下来。

    “臣这些日子在礼部,与李监正疏于交往,委实不知他的谋算。不过以微臣看来,佛道两家为着谁是谁祖宗的事,争了千百年之久,早已成一桩陈年旧案,说来了无新意。”

    “谁是祖宗?这话说得妙。上回听清舒读广弘明集,里头说,佛陀遣三弟子来中土教化众生,儒童菩萨便是孔丘;光净菩萨是颜回;摩诃迦叶是老子。这自认祖宗的姿态,可比道家狠多了。”定泰帝打鼻子里哼一声。

    曹承钰又道:“如今佛道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其实早已成兄弟之教。李监正多半不会再考较此事。我猜,”他顿了顿,声音突地柔和,“大小姐精擅梵文,许能另辟蹊径,从那多吉的来处着眼,叫他输得心服口服。”

    定泰帝点点头,“且看你猜得准是不准。”他也看到玄天观大门处的动静,侧头吩咐:“这里暖和,叫清舒上楼来烤火。”

    张供奉忙应了,亲自下楼去迎。

    曹承钰忽然起身:“陛下,臣去瞧瞧李监正,看有什么地方可以助他。”

    定泰帝看他一眼,淡淡道:“你躲什么?”伸手用火钳夹着兽碳,不经意地摆弄着,“曹承钰,你是朕看好的后生儿郎,行事须比别人更谨慎些。”

    曹承钰站在窗边,楼高风劲,吹得他衣襟猎猎。他慢慢躬身,声音低沉:“谢陛下厚爱,臣惶恐。”

    “你惶恐个屁!都敢当着清舒面暴揍亲王了,谁的胆子有你这般大?”定泰帝哼了一声,悻悻道:“让那混账东西得个教训,朕也算你这忠臣做得有功,不与你计较——”

    “陛下圣明——”

    “——朕还没说完,晋王的事,朕不与你计较。不过你既娶了清芝,也算是朕的姻亲晚辈,朕这个做舅舅的,希望你们夫妻一体,好好过日子。这要求不过分吧?”

    只有猎猎风声回答至尊帝王的提问。

    “你不是能说会道?如何禁口了?”定泰帝拿眼一瞅,人群已经到了楼下。“清舒与清芝是至亲姐妹,你见自家亲戚,躲什么躲?”

    曹承钰垂下眼,手在锦袍下捏紧。

    他想见她,做梦都想见她。甚至就在方才遥遥见到她下车的一瞬间,全身血液都似突然停滞,整个人冷得如置身冰窟,肌肤上起着寒栗。却又有一股热流从足底直贯天花,叫嚣着,沸腾着,如惊雷滚动,如链锤砸击。

    四肢躯干,这那一刻都极僵硬,如同所有关节同时消失,挂在身上的,只是无数木头泥巴。却又同时极软,连支撑自己站着的力量都不知从何而来。

    若非自小接受的教养与礼仪约束着他,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样荒唐失礼的举动来。

    他仍然可以拒绝见她。他能瞬间想出千百个借口,其中至少有三五种,是连皇帝都没办法怪罪拒绝的。然而在火热与冰冷的颤栗中,他忽然生出自暴自弃的念头。

    从多吉开始行输血术那日起,他再没见过她。原本答应娶凌清芝,只是感激并安慰她的权宜之举。他万万没有想到,多吉施术完毕后,告诉太后一个好消息,大小姐受血后病情稳定,二小姐也只是昏迷,亦有保全机会。她昏迷中念着曹郎,兴许曹世子陪着她,她便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太后听闻,如喜从天降,双腿一软,伏倒在地,哀哀痛哭。过一会儿,又忽然醒过神来,抬起头,一双苍老眼睛望着曹承钰,做着无声的哀求。

    曹承钰此时已然明白自己面临的困局。多吉那双棕黑神秘的眼睛盯着他,声音如恶魔低吟:“二小姐的生死,只在曹世子一念之间。”

    他想说他不是神,他没有定人生死的力量。他想说他其实只是个言而无信,软弱无情的小人。他甚至想不顾一切,奔入室内,抱走清舒,留下太后与清芝,决绝而去。

    然而一阵阵绝望铺天盖地袭来,他知道他做不到。他从小到大所受的教养告诉他,什么才是正确的,什么才是该做的。

    他清楚明白地知道,是凌清芝无私地奉献了自己,才让他深爱的人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他怎能对这样伟大的牺牲无动于衷?他怎能如此自私,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候,将她的尊严与心意放在尘埃中践踏?

    君子风度,道义责任,所有这些清舒爱他的理由,他自以为优越、自以为骄傲、自以为比别人高贵的地方,反过来约束着他,催逼着他,令他无法说出心中跳动的那些自私又残酷的字眼。

    何况,太后已经为清舒铺好另一条路,一条他不敢问,不敢求证,不敢妄想能用自己的情爱去替代的,通往世间女子权势与荣耀巅峰的道路。

    到了后来,他已经难以分辨,支撑着他守在凌清芝身边,默默照料,祈祷她能活过来的力量,究竟是感激,是愧疚,是怜惜,是坚守承诺的道义,还是有那么一丝无法说出口的,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凉薄自私?

    然而无论哪样——崇高的理由也罢,卑鄙的借口也好——无论哪样,都无法抵御深夜醒来,满脑子里如同炸裂般塞满的那个名字,那声溢满喉咙,却无法出口的呼唤。

    渴望。要命而又诚实的渴望。

    他领着崇玄署的差使,日日在礼部与户部奔忙,忙着翻寻旧朝典籍,忙着核算户部登记的寺田规模,忙着统筹策划各府各道寺观度牒的限额分配,忙着与三司商讨寺院纳税的规模项目数额,希冀着这样的忙碌能够让他忘记。

    忘记清舒已经病愈,忘记清舒从未就他成亲之事说过只言片语,忘记清舒一反常态,足不出户,忘记他与清舒之间,欠着一次见面,一个解释,一个道歉,一个,像模像样的结束。

    只要没有那样一个仪式,他也许就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与清舒之间,始终有着别人无法明白的默契,始终有一条未曾断掉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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