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焕颜迟疑一瞬，连傅孤寒都怔然了须臾的。
苏成然看起来白白净净，是个文弱书生模样，但眼下他没有丝毫畏惧，甚至……甚至在挑衅。
柳焕颜抿唇：“你觉得，她没有做错，所以即便你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也仍然没有想过要规劝她？”
苏成然低头笑了。
他笑了很久，一直都没有回应柳焕颜这番话。
半晌过后，他回过神来，收了笑意，才抬眼对上柳焕颜审视的目光：“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认定了这个人，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人了，生死相随，从她接到京中密旨那天起，我就跪在苏氏祠堂里，与列祖列宗告过罪了，为什么要劝她？”
他说到这里，嗤了一声：“有的时候人不就是这样。活这一辈子，循规蹈矩的，又有什么意思？”
这话说得有理。
循规蹈矩一辈子，的确没什么意思。
可至少不会出错。
何况是谋逆这样的……这已经不能算是错了，是罪过。
无论成败，都是要背着永生永世的骂名的。
就算韦皇后成功了，扶持了小皇子上位，她自己把持朝政，再把苏成然接到京城，甚至偷偷地接进宫里去，做一对儿真夫妻……
柳焕颜其实不太能想象得到。
苏成然顶着这样一张脸，这样的周身气度，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
他和韦皇后，就是这么打算的。
他的确是爱惨了韦氏。
果然苏成然声音冷肃下去：“这一切也不过是皇帝咎由自取。他大手一挥，就毁了旁人的终生幸福，又是凭什么呢？”
他冷笑着：“我们原本可以过和和满满的日子，偏偏他要来棒打鸳鸯。”
“你错了。”
傅孤寒冷眼盯着他看了很久，才打断了他：“就算没有那道密旨，继后的人选也不是出自韦氏一族，你和皇后，也大抵走不到最后。”
他翻了眼皮，斜一眼扫量过去，看见苏成然原本微蹙的眉心越发往一处拢了过去，便明白过来。
于是他点着扶手，一递一下的：“你心里面很清楚。因为韦家根本就不会把皇后许配给你——韦氏嫡女，是什么出身门楣？苏氏一族家道中落，早年又并没有长辈们为你们说定婚事。事到如今，世易时移，恐怕当年就算你们是有婚约在身，韦家如今也会反悔不认。苏成然，你心里是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皇后她也明白。”
柳焕颜手指微蜷。
傅孤寒那声冷嗤更重些，才继续说下去：“所以与其说是皇帝棒打鸳鸯强行拆散了你和皇后，还不如说是他这道密旨，给了你和皇后另一个机会。”
“我……”
“你不是？”傅孤寒根本就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扬声就呵断了，“倒也不必把你们自己说成是全然无辜的受害者的样子。即便天子行事有错，但在这件事上，他又有什么错处呢？你们二人狼狈为奸，意图谋反，倒说的这样冠冕堂皇。”
苏成然捏紧了拳头，骨节处隐隐发白：“我能见她一面吗？”
他甚至连反驳都不再有。
柳焕颜心头一沉。
总算是彻底明白过来。
整件事情，自从林昭去提苏成然入京那时候起，她就老是觉得哪里别扭，不大对劲。
一直到此时此刻，苏成然站在她的面前，傅孤寒无情的揭破那最见不得人的事实，她才恍然大悟。
先前是她心软也心善了。
先入为主的认为永安帝无论做什么都不是好的。
然而事实上，也未必都是永安帝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