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宁殿出来，林贵妃后背竟然几乎湿透。
如今天气虽然是回暖了，但她本就是个不爱发汗的体质，哪怕是酷暑时，她宫里用冰都要比别的宫里少一半。
今天这些，纯粹是叫永安帝吓出来的冷汗。
好在永安帝后来心情好似还不错，也算是肯体谅她身怀六甲，放过了她，还叫赵全德好生送她回宫去。
下了殿前玉阶，林贵妃驻足回眸，朝着正殿方向深望了一眼。
“赵公公。”
赵全德跟在她身后，猫着腰诶了一声。
林贵妃深吸口气：“皇后娘娘的病，还好吗？”
赵全德喉咙发紧。
按皇上的意思，至多十日，就可以为先皇后发丧。
废太子被斩立决，那是先皇后倾尽心力养大的孩子，一病不起，半个月的时间，撒手人寰，差不多够了。
外人也不会起疑心，怀疑这其中另有猫腻。
何况……
何况眼下皇上表现的这样，后宫众人谁不知道，皇后为了先皇后的“病”劳心劳神，甚至是性情大变。
谁又能想到，先皇后就是被皇上一步步逼上绝路，最后也是皇上下了旨意，一杯毒酒赐死了先皇后的呢？
林贵妃没有传辇，信步宫墙下。
赵全德看着这个还算得上聪明的女人的背影，细细想来，皇上让他来送，自然是另有用意。
他了然于胸，于是开口：“只怕不太好。”
林贵妃脚步一顿：“真的……不太好吗？太医院的人日日守在含章殿，也……无济于事吗？”
赵全德越发低下头去，哪里敢应她这样的话，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贵妃娘娘进宫虽然晚一些，却也是知道的，皇后娘娘早年接连小产，皇嫡子又早产，落生不足半个时辰撒手去了，皇后娘娘本就伤身，那时候又伤心郁结，早年间就做下了病根来。如今那位……那位自幼养在娘娘跟前，现在坏了事，弄成这样，太医说，娘娘是旧疾新病一起发作起来，实在凶险。”
不只是这些。
还有永安帝近来的厮混，还有，她和胡氏这两胎。
所以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永安帝明明满心满眼都是吴皇后，可他又对皇后做了什么呢？
林贵妃一时觉得有些冷。
是打从心眼里发冷。
吴皇后尚且如此，何况是她。
她抱紧了自己，也拢了拢衣襟：“不是说，摄政王府上住着一位鬼医吗？”
赵全德心头一颤。
这位聪明着呢，要真看出些端倪来，对她自己不是好事，对他，更不是。
于是他又说是：“只是皇上伤心，大概一时想不起她，而且她住在王府……娘娘您知道的。”
是啊，她知道。
进宫十年时间，她什么都知道。
才更觉得这里脏。
要是有可能，真希望从来都没有来过。
林贵妃哦了一声：“过会儿大概还要辛苦赵公公。我最不擅长下棋，比不得皇后娘娘棋艺高超，今日陪着皇上下了一盘，怕皇上心生不喜，公公是自幼服侍皇上的人，知道什么话最能哄着皇上高兴。皇上为皇后娘娘的事伤心，若是我再惹了皇上不快，那是天大的罪过，是以还请公公代我略作宽解，千万莫要让皇上心下恼了才好。”
她还是要在这宫里过下去的。
吴皇后若是不中用了，她也想试一试，熬了十年，能不能熬到那个位置上去。
至少今日入清宁殿陪伴圣驾的是她而非胡氏。
赵全德应声说是，其他的话再没有多与她说。
后宫里的女人，不，天下女人，谁不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入主含章呢。
何况她如今身怀六甲，论出身，论资历，又远比上阳宫那位强不知多少，自然，也是有些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