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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不算太糊涂。
至少到了这步田地，脑子也依然清醒得很。
柳焕颜没应他。
他却拍案而起，哪里还有方才的颓废姿态：“他明知道宝云的存在，还是在将军府出事之后把你带在身边，藏在王府里，你以为他真的是要金屋藏娇吗？他不过是在同我打擂台而已！他身边还有一个名满天下的鬼医刹那，你呢？你如今又是什么？颜颜，你未免太糊涂了！固然如你所说，我对你未必是用情至深，甚至能为了天下权势放弃你，我不是你的良人，你也庆幸未曾在我这里蹉跎岁月，难道他傅孤寒就是你的良人？你看清楚一点，他只会比我更——”
“我就是鬼医刹那。”
柳焕颜如同局外人一般，看着傅知远发疯。
他言辞越发激烈，她就知道，这个时候开口，是最致命的打击。
从今天以后，傅知远都不会对她再心生任何妄念。
将来九泉之下，也能做个陌路人，不会再来纠缠她。
傅知远自问他一向都把风度二字保持的不错。
人前失态，实在少有，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从小练就的好本事。
然则在这一瞬，在听见柳焕颜打断他的那句话之后，他瞠目，把错愕与震惊全都写在了脸上。
“怎么会……怎么可能……”傅知远几乎是跌坐回罗汉床上去的，低声呢喃着。
“不可思议吧？”
柳焕颜唇角上扬：“娇滴滴的名门贵女，能死里逃生都是稀奇的事，怎么可能在短短数年之内，就摇身一变，成了名满天下的鬼医刹那呢？”
她踱上前两步：“傅知远，当年顾氏母女对我和我母亲做过的事，倘或你有心，细查过，就该知道，我是被她们母女陷害，毁了清白，身怀六甲，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丢去了乱葬岗上——”
她又拖长尾音，一抬手，抚在自己脸上：“我这张脸，昔年人人都说我冠绝京华，容色无双，天下无人可与我比。柳鸢儿的脸，你见过，她在把我扔去乱葬岗前，活生生的，剥下了我的脸皮。所以傅知远，你以为，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我是踩着累累白骨，从死人堆里挣扎出来的这条命！”
柳焕颜虽咬重了话音，却并未见任何隐怒：“为了活下去，我练就一身好医术，为了回来报仇，我闯出个名满天下的名号。到如今，你自也不必为我‘费心’思虑。我走南闯北这些年，人还是见过几个的。傅孤寒是不是值得我托付终生，也用不着你来告诉我。就算他不是，他也比你强过千百倍。”
“你……你当年……”
傅知远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毁了清白，身怀六甲。
她这样的姑娘，怎么受得了。
可她还是活了下来……
若非把恨意刻进了骨子里，她当年大抵早就想一死了之。
死了，反而干净。
可是她必须要活下去。
活着，才能回来报仇。
也就是说，这一年多以来将军府发生的许多事，都是她的手笔。
柳鸢儿的不堪在大婚当日被揭露，也是她所为。
说不定连将军府倒台……
这些也不算重要了。
尽管细细想来，一切的源头似乎都出在这上面。
若非如此，他如今至少还有将军府做倚仗。
说不得，柳还有是连他一并恨上的。
傅知远合眼：“他就那么好，在你眼里，我是真的一文不值。”
柳焕颜深以为她把话说得很是清楚，实在没有必要与他在讨论这个。
她如同来时一般，背着手，缓步出了门去，只留给傅知远一个决然的背影，也把答案，写在了那背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