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也许就只会把柳焕颜这句话当做玩笑。
傅孤寒却从中听出了愤怒二字。
她是应该生气的。
这些日子她总是给寿安诊脉，其实她骨子里就是个温柔的人，改不了的。
她心疼寿安，或者是对于这样悲惨的遭遇，总是能够感同身受，觉得寿安和从前的她是同病相怜。
再加上寿安一向都是与世无争的性子，她就更怜惜寿安多一点。
永宁伯府就是从里面烂透了的地方。
在柳焕颜看来，是徐子业耽误了寿安的一生，是永宁伯府坑害了寿安这十年时间。
如今寿安身体拖垮，年纪轻轻就又要经受丧子之痛，归根结底，问题不是出在寿安和徐高阳自己身上的，而是徐子业！
这偌大的永宁伯府，早就是他徐子业当家做主的地方。
内宅里的那些妾室，确实是寿安给他纳进府的，但是他又做了什么呢？
他就真的敢宠妾灭妻。
在他的纵容之下，才会有了如今这些事情的。
譬如郑氏一身脂粉香气守在寿安的病床前，这种事，不都是他徐子业一手宠出来的吗？
明知道寿安是什么脾性，对这些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对不会过分追究，他就也不管。
这夫妇两个，貌合神离，关键的问题在于，徐子业连面上的敬重也懒得给了。
傅孤寒吩咐了车夫往永宁伯府去，才去捏了捏柳焕颜的手心儿：“见了徐子业，你得稳得住些，再他面前显得太气氛，实在没有必要。”
柳焕颜心里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泄了。
他都懂。
她心里的不甘和愤怒，他一眼就看穿了。
柳焕颜撇了撇嘴：“我只是实在想不明白，也不是说想不明白吧……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是郡主那么好的一个人，你说郡主无论样貌品行，还是出身门第，有哪一点配不上他？配不上他永宁伯府的门楣呢？是，马氏一族昔年谋逆，是罪臣，可郡主是天家骨肉，郡主的父亲，是故去的肃国公，郡主身边是没有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扶持倚仗，可国公府还在，你和长公主殿下也还在，永宁伯府怎么敢？”
她说起来，已经不全是愤怒了。
心头涌上酸涩，是为寿安郡主而感到寒心。
“当年成婚，徐子业仕途上是受了些阻碍，可是该给他永宁伯府的尊荣，一点儿都没少过。世子才落地，都不用他上折子请封，皇上就已经下旨册封。郡主也从来没有仗着出身骑在他头上，反倒处处包容，为他纳妾，才有他徐家如今的人丁兴旺。”
柳焕颜把脑袋歪靠在傅孤寒的肩膀上：“你说郡主这些年的付出，换来了什么呢？”
换来的只有一副病体，和死去的骨肉。
永宁伯府从老夫人到徐子业，再到徐子业的那些妾室们，没有一个人真心对待她。
他们甚至都希望她死，死的不明不明，悄无声息。
柳焕颜深吸了口气：“如果不是我刚好在京城，世子的死因，可能真的就无人敢提了，这案子又要怎么追查下去呢？明知道是为人所害，却查不出死因，能去追究谁？难道还能把永宁伯府上下四百余口挨个抓回京兆府，大刑伺候，严刑审问？”
她自顾自的摇头说不可能的：“到头来，这件事恐怕都是不了了之。我确实心有不甘，郡主明明是天之骄女，永宁伯府和徐子业，未免欺人太甚了点儿！”
傅孤寒越发捏紧了她的那只手。
她曾经也是天之骄女，是柳将军的放纵，顾氏和柳鸢儿母女的欺人太甚，才把她逼到今天这一步。
不能叫她再想了。
傅孤寒心里这样想，就已经开了口：“那没事，等会儿见了他，你骂他一顿，横竖有我在，他不敢拿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