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傅知远也不想藏着掖着。
他倏尔抬头，与永安帝四目相对，好不闪躲，径直的点了下头：“或许父皇觉得儿臣精于算计，太擅钻营，连婚姻大事，也能拿来当做笼络人心的筹码。可是儿臣说了，此生若非柳大姑娘为儿臣正妻，那便换做是谁都一样。既然都一样，儿臣就总要选一个对自己最有帮助的，那便非柳氏莫属。”
傅知远稍稍顿了下话音的：“这些年，皇叔摄政，朝野上下甚至只知朝中有一位摄政王，都快要忘记了，儿臣是正经册封，昭告天下，告宗庙祖宗的东宫太子。父皇，儿臣自然是心有不甘的。”
这个孩子——
他小的时候……也不对，他小的时候，其实也是这样的。
赵妃郁郁寡欢，多半就是因为他当年那句话。
小小的年纪，便已经晓得趋利避害，权衡利弊之下，他永远懂得为自己做最好的打算。
他亲母妃他尚且如此，何况是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甚至都可能没放在眼里的一个女孩儿呢？
做那些情深模样，也无非是做给柳将军看的。
然而大婚大日，柳氏脸上的人皮面具掉了下来，露出她原本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来。
傅知远深以为这些年受到了欺骗。
所以他本来是打算……
永安帝眉目一冽：“你原本是打算退婚，且以此叫柳家觉得亏欠了你，堂堂的东宫太子，储君之尊，大婚之日却出了这么大的丑，实在是太过丢脸，不过半日时间，就会成为全京城，甚至将来可能会是满天下的笑柄。而这一切，都源自于柳氏最初的欺瞒。但后来柳将军找上你，态度强硬，你才不得不纡尊降贵到将军府去亲迎了柳氏回东宫。对你来说，横竖不过是个太子妃，摆在那里当个摆设，也没有人说的出什么来。你的东宫里，有那样多的美人，储着一个柳氏，平日不见她，便也就心不烦了。何况你的这位太子妃，又是将军府的嫡女，撇开别的不说，单论出身，她还是有资格做东宫太子妃的，对吗？”
傅知远也不撒谎，点头又说对：“儿臣的确是没有想到柳将军态度会那样强硬。不过彼时儿臣也看明白了，昔年他便是宠妾灭妻，对柳氏这个小庶女远好过大姑娘这个嫡女千百倍。儿臣把柳氏迎回东宫放在那儿，是给足了将军府脸面和体面，将来如论如何，他心里总要感激儿臣的，况且柳氏那张脸，大婚当日在场的人有目共睹，发生这样的事情，儿臣还肯把她接回东宫，以太子妃的身份来尊她，儿臣自然也得了好名声的。”
还真是步步为营，每一步，他都要算计好这一步走下去的利与弊。
这利害关系，再没有人比他算的更加清楚了。
永安帝一时觉得心惊。
年轻的时候，他也曾经这样步步为营，如今人到暮年时候，回想从前做过的那些事，只剩下满腔的悔恨和自责。
他并不喜欢傅知远也像他一样，到了暮年时再懊恼后悔。
但是傅知远似乎已经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孩子长大了，现在强行想要他做出改变，更是不太可能的事。
永安帝看着傅知远的眼神中显然是无奈更多，却并没有再去追究傅知远究竟做过什么，这些事情做来又算不算得上是欺君。
后来他一个劲儿的摇头：“朕最不希望你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可没想到，你如今还是——也罢了，你也长大了，做事总有自己的章法。所以太子，柳家出事，你皇叔要问责将军府，你打算怎么处置柳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