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珺沉默了片刻。
宋瑜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眸中尽是洞悉。
他败下阵来，叹了一声：“好吧，我的确有些生气。”
“我知他性子大大咧咧，但好歹是读过这么多年圣贤书之人，男女大防之事都如此草率对待，实在是……”
沈珺不是个常常将情绪挂在脸上的人，尤其是对外面的人和事儿，就算心里再生气，也能维持的住表情。
这是宋瑜头回见他如此直白的黑脸。
她迟疑了一瞬，问道：“你不怀疑王婶子说的是假的？万一只是王婶子喜欢春梅故意找补着说的，而王怀进和那亲戚家表妹一见钟情呢？”
沈珺摇头：“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我倒觉得很有可能，毕竟这从头到尾，都是王婶子和娘在忙活，可从未见王怀进露面过。”
这也是宋瑜最大的不满。
若真的如同王婶子说的，王怀进对春梅是中意的，只是同情心泛滥，不懂得这些大防所以被人诓骗了，那昨个儿经过王婶子提点也该明白了吧？
若当真有心，难道不该自己前来说明吗？
怎么早上是王婶子自己一个人来的？
不管王怀进到底是什么心思，单单是早上缺席这一趟，宋瑜就只能有一种感觉：王怀进缺少担当。
所以，不是她多管闲事儿的非要插手这一遭，是真的觉得不合适。
沈珺似乎被宋瑜说动了，问道：“要不，我去问问？”
宋瑜翻了个白眼：“你寻常也挺精明的，怎么这回傻了？咱们家春梅是姑娘家，上赶着问人家，弄得跟春梅倒贴似的。”
“现在春梅和娘都说了这事儿谁也不要再提，那便是，不管王怀进基于什么缘由，这事儿都成不了了，那还费劲儿做什么，平白的还落了下风。”
沈珺默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揉了揉眉心道：“真是伤脑筋。”
“你手头银子还凑手吗？”
宋瑜疑惑：“自然，你想买什么东西？”
沈珺一个不事生产的人，不怎么赚钱，也不怎么花钱，之前就算有什么笔墨纸砚的花费，也是自己给人抄书写字买的。
这段时间身上有伤，自然写的就少了，这会儿身上当真是一个铜板都没有，她自然以为他要买什么东西。
沈珺摇头：“就是寻思着，若是银子宽裕，去了府城还是买个大些的宅子，日后我若有些朋友同窗来访，免得惊扰了你们。”
更深一层的理解便是，不让女眷和他的朋友接触了，避免再次出现这次的尴尬。
宋瑜噗嗤一笑：“那院子可是防不住的，我和春梅到府城也得盘店做生意，抛头露面的，每日接触的人多了去了。”
沈珺忧伤了。
“那只能找几个靠谱的跑堂和掌柜在前照应着了。”
“现在想这些还早，你若是觉得身体好些了，就紧着拜访拜访你的朋友长辈，咱们这次一走，不知道过年回不回来呢。”
就算十月初去府城，等全部安顿妥当，也要到十月下旬了，可不就距离过年很近了吗。
有了宋瑜的开导，沈珺便当真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抛诸脑后了，开始想着还要和哪些人告别。
末了，朝着宋瑜来了一句：“此前先生说是八月回来，眼见着这都要十月了，却还不见人，也不知去了何处。”
“你不是说梁先生乐山好水，收的学生满天下吗，指不定现在被什么事儿耽搁了，别担心，再等等，若是下个月还不回来，你就去他的住所塞封留书，跟左近的人告知一声便是。”
“可行。”
王怀进的事儿，家里的人默契的都不再提起。
下晌，就隐隐的有些八卦风言传来，说是王家要娶媳妇了。
王怀进外貌不错，家庭条件也不错，再加上这次院试考取秀才的人不多，他虽不如沈珺显眼，但也是有名有姓为人所知的。
所以，他去给长辈奔丧带回来个小表妹的事儿，很快就被左邻右舍知道，然后，便是周围的人都知道了。
邻里之间没啥秘密，又是男女之间这等让人八卦细胞活跃的话题，所以，很快就衍生成了王怀进要娶媳妇了。
王怀进此前经常出入沈家食肆，和沈珺也是很好的朋友，所以，还有人八卦的时候不忘问李氏。
下午，李氏在前面卖卤味，就有人议论此事。
“说起来，王家那表妹我弟媳妇还瞧见了，说是长得杏眼桃腮的，可俊俏一个姑娘，那一双眼睛瞧着人雾蒙蒙的跟会说话一样，走路也娇娇弱弱，瞧着就跟咱们这儿的姑娘不一样。”
有人就迟疑道：“咋娇娇弱弱了？该不会是干不了活的千金大小姐吧？”
“人家干不了活咋啦，王家当家的能挣钱，王怀进还是个秀才，然后前途无量，能让人干啥活，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还得下地割草啊？”
“我咋听王婶子说就是来借助的表妹，没你们想的那些关系吧？”
“哎呀，还没成亲呢，自然只能这么说，总的给人家姑娘点儿脸面。”
“说的也是，对了，沈嫂子，你们家三郎不是跟王公子关系不错吗，他就没问问王公子啥时候办喜酒啊？”
李氏心头郁闷，摆摆手：“我家三郎忙着养伤念书还来不及呢，哪儿来的闲工夫问这些有的没的。刘大爷，一共三十二文。”
李氏不愿搭理，说了这一句就专心致志的卖卤味了。
后面再有人说起，她便不耐烦的说不知道，最后可算是打烊收工了。
她和蒋嫂子将东西收拾收拾，还不满的嘀咕着：“还等着吃喜酒呢，兜里揣俩钱自己不会上前问去，来烦老娘作甚！”
蒋嫂子约摸知道一些什么，闻言也没好吭声。
东西收拾完，春梅也回来了，手里照旧提着几块点心。
见蒋嫂子要走了，春梅忙说：“嫂子，我带了几块点心，都是刚出锅的，你带两块回去吧。”
“这不用了不用了，天天也没少吃。”
“要的，就当拜托嫂子给我们品鉴品鉴了。”
蒋嫂子推脱不过，最后提着两块点心离开。
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春梅，心头还叹息了一声。
多好的一孩子啊，那王家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