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老李食言了，不能陪公子逛神京了，那京城的万花楼，老李这辈子看不到了，公子你多帮我看两眼。”
李归宗咧嘴，嘴唇上，没有丝毫血色。
王赫目光看向黄云月：“云月姑娘，这是？”
黄云月神色复杂看了王赫一眼，随即有些不敢和他对视，低下头去。
李归宗要抬手，只是他似乎没那个力气了，摇摇头：“公子，应该谢谢黄姑娘才是，若是没有她以道门神仙手段镇魂，公子怕是见不到老李最后一面，那样，老李我才死不瞑目。”
王赫瞳孔一缩，有些不敢置信。
“嘿嘿，公子，你没猜错，老李我半刻前就是个死人了，没有黄姑娘帮忙，早就去地狱了。”
李归宗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死了，“好在黄姑娘帮忙，我才能和公子交代两句。”
王赫缓缓蹲下，看着李归宗，强行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
“你说，我听着。”
“公子，能遇上公子，是老李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公子别不信，若非如此，老李岂能在生死关头，施展秘术也要救下公子。”
“公子啊，遇上你之前，老李我原本以为，李归宗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唯一的女儿，只怕一辈子都找不到了，没想到因为公子，总算又有了希望。”
“可惜了，老李是没机会找到她了，公子，如果有机会，老李想拜托公子，帮我找到女儿，芸儿想她得不得了，以后我不在了，至少有她能够陪着芸儿。”
王赫眼眶微红：“放心，我会找到她，照顾好她，不会让她受人欺负，你是我兄弟，她就是我侄女儿。”
李归宗咧嘴一笑：“公子你也比我家囡囡大不了几岁。”随即又道：“不过公子你心性沉稳，有时候比我和老宋都有主意，做我家囡囡叔父，也没问题。”
“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她，到时候带她来看你。”
李归宗微微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他越发虚弱起来，身躯不自然颤抖着，声音都有些许哆嗦：“另外一件事，便是芸儿，芸儿外刚内柔，若是知道我走了，估计要伤心许久，劳烦公子先不要告诉她，能瞒一阵是一阵，就说我去找女儿去了，等到公子找到囡囡，再告诉她，想必能让她好受一点。”
王赫见他喘着气，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忍不住说道：“你先歇息一下，我让黄姑娘帮你疗伤。”
李归宗摇摇头：“公子不必自欺欺人。”
顿了顿，他哆嗦着身体，道：“这最后一件事，公子，您答应我，千万不要为我报仇。”
王赫愕然看着李归宗。
“公子，您的安危最重要，您无论如何，都要保…重…自己，就算老李求你。”
“您若是不能平平…安安，一旦也像老李这般冒…冒失失，我老李花了这条命…救您，岂不是不…值得？”
“而且，若是公子出了什么意外，谁能帮…帮…我找…我家囡囡。”
见李归宗盯着自己，眼珠子一动不动，已经渐渐僵硬的眼里，有着深深的祈求。
王赫忍不住心中一软，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李归宗终于松了口气：“这样最好，这样…这样…最好。”
他身体哆嗦得更加厉害：“这滋味儿……果…然不好…受，看来…来黄姑娘说…得没…错。”
“对了，公……子…啊，黄姑娘…是……是…是我老李的……大…大恩人，您可…可…不能，怪…怪她。”
“老李，不能…不能…不能报答她…寻女恩德，麻烦…公子…您…代我……谢谢她……”
余音袅袅，在雨中很快散去，他的眼睛依旧睁着，只是彻底失去了光泽。
王赫神手停在他眼前，停了许久，终于轻轻拂过他双眼。
死不瞑目，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王赫怔怔看着李归宗尸体，宋三石松开手，将其缓缓放下，让他平躺着。
破旧的院子中，雨声淅沥，渐渐不可闻。
王赫就这么坐在李归宗尸体旁，怔怔出神。
虽然说他称呼洛云云一声师叔，可是武者战斗的许多本领，都是和李归宗宋三石对练学习的。
某种意义上，李归宗宋三石两人，与他亦师亦友。
直到现在，他都难以接受自己失去了这位伙伴。
不是说自己是简单模式吗？
他心中有些自责，若是自己战斗经验丰富一些，不被那疯子剑客以命换命的打法拖住，说不定不会是这个结局。
宁长武没有劝说王赫，只是和黄云月低声交待两句，黄云月便带着两名女护卫回马车上去了。
她虽然依靠马车上的道门禁法挡住了别人的攻势，但是其上禁法也消耗不小，马车一些结构也遭到了破坏，她需要修补一番。
雨已经停下了，天色渐渐亮起，宁长武期间出去了一趟，察看了四周，确认了只有这一波敌人。
只有宋三石，一直陪着王赫。
“老宋。”
“公子？”
“李归宗这家伙，为了我把命都拼掉了。”
王赫喃喃自语道：“我自认虽然待人和气，却绝对谈不上有什么人格魅力，更别说是什么伟人。”
“只是这家伙怎么这么傻，不要命也要来救我，现在好了，女儿都还没找到，丢下自家女人一个人去了。”
“你说这家伙是不是傻？”
宋三石微微摇头，他看着王赫，沉声道：“公子可曾记得，当初你第一次随我下乡时，在刘大门家，我说过，寻常百姓，是不愿意欠下就近富贵人家恩惠的，否则，拿命来还都还不完。”
“公子对李归宗有大恩惠，否则，他也不会这般自愿替公子去死。”
恩惠？
王赫摇摇头，就是出面牵头，让黄云月帮着找一下女儿，实际上连个准确的结果都没有。
王赫微微叹息一声：“其实我倒不认为这是什么恩惠，只不过是朋友之间举手之劳的帮忙而已。”
宋三石沉默不语。
王赫低头看着李归宗，极少见这家伙脸上没丝毫笑容，有的只是一种彻彻底底的平静。
“这家伙倒是走得潇洒。”
宋三石摇摇头：“公子，其实你来之前，李归宗就死了。”
“只是他想见公子一面，黄姑娘才用镇魂之法暂且留住他，这个过程，极其痛苦。”
王赫神色一动：“黄云月怎么说？”
“黄姑娘说，人死之后，魂魄不融与体，此时肉体没了生机，近乎土石，镇魂于体，好比用亿万钢针插入肉体，强行让肉体和魂灵联接。”
“不说话还好，一旦开口说话，简直痛不欲生。”
王赫抬头，看着宋三石：“他对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