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大厅里闹哄哄一团乱，苏识今晚喝了不少酒，那些平时见了他莫名敬畏的人，仗着酒意不停地给他敬酒，这会儿正醉得东倒西歪，爬在椅子上引吭高歌，碗筷酒瓶子敲得噼啪响。
苏识偷偷用灵力驱散了酒味，转头看着和颜书头碰头靠在一起说悄悄话的黄鹂，这两人凑到一起似乎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他在心里默默地衡量。
若哪天他离开了这个世界，这只小黄鹂说不定还真的能成为颜书的经纪人，想来身为老牌经纪人的毕敏也不会和黄鹂计较才是。实在不行，当个小助理也不是不行，到那个时候，颜书早已爬上顶峰了吧，多一个小助理伺候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我出去透透气。”苏识对黄鹂和颜书道，说完也不等二人反应过来，就快步离开了鸡飞狗跳的大厅，酒味混杂着食物的味道，空气变得格外浑浊，让他微微有些不适。
苏识径直下楼去了酒店的外花园，找了一个不怎么引人注目的角落待着，他斜靠在亭子的石柱上，抬眼就能看到喷泉池。夏季的末尾，池子里的荷叶依旧翠绿，点缀着一朵朵淡粉。
苏识欣赏了一会儿月光下的喷泉荷花池，不知怎地竟然起了些许兴致，他起身缓步走向池塘，踩着石头堆成的台阶往下走，落脚的石头附近刚好盛开着一朵荷花，他蹲下|身伸出了手。
“怎么，才几天不见，苏大明星又准备改行了？从渡灵师摇身一变，变成了采花大盗？”
空间一阵波动，身后一道不速之客的气息贴了上来，离得还……很近，呼吸隐隐喷洒在他耳朵上。苏识无奈，这人不贴近他、不碰着他是不会好好讲话吗？他还未回应，带着玩味与调侃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当然，我指的是这四个字最基本的字面意思，若是衍生之意，还不知道谁采谁，谁又比较吃亏呢？”
“你在说你自己吗？”苏识看着眼前这张妖孽的脸。
万俟凛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顿作心花怒放：“来吧，躺平任采，苏大明星要是觉得不够，还可以用灵力把我捆起来。”
苏识重重呼了口气，体内降妖除魔的洪荒之力再次蠢蠢欲动，他站起身看向往后退开一步的万俟凛，远处长廊的尽头恰巧走来几个人，想着万俟凛招摇的独特出场方式，好不容易沉静下来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你生怕酒店的监控不够细致，拍不到你是吧？”
万俟凛一脸无所谓：“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监控这种东西与我而言不过是死物，我不想留下的东西，就算是活的生物，也留不下。”
行吧，万俟大佬法力无边、通天达地、千秋万代！
万俟凛逗完人心情通畅极了，他勾着嘴角道：“你家小妖一纸状书告到了简星睿那，扬言说你准备找个大山谷隐居，扮演隐世高人去了？正闹着要休眠要修炼要飞升呢。”
苏识：“……”
那只小妖到底找了多少人告状？如果这世道还有击鼓鸣冤的知府，她是不是得连夜跑去击鼓，震醒前后十八条街的百姓？以此宣泄她心里破涛汹涌的不满冤屈？
苏识失笑摇头，忍不住反调侃回去：“你怎么不说我这是去颐养天年了？好歹也一把年纪了，还干着抛头露面的活，本就不合适是吧？对了，你身为老板，在我养老之前把工资给我结了。”
万俟凛以拳抵唇忍笑，故作心痛：“摇钱树跑了，公司都要倒了，哪来的工资福利给你？”
苏识懒得跟这人耍嘴皮子，这时长廊尽头的人已经走到了他视线的正前方，走在前头的人看着有点面熟，怀中搂着一名身材姣好面容清丽的女子，身后跟着一群瞎起哄的富家公子哥。
万俟凛循着苏识的视线望过去，不由得“嚯”了一声：“又是一个玩命的主，那些冤魂都快钻他身体里去了，要不是身上挂着传家的辟邪法宝，这货早就下油锅了。”
苏识的注意力并未落在那几缕冤魂身上，民间古话，白天不能讲人，晚上不能讲鬼。这不黄鹂和颜书白天刚提起这位周老板，晚上就出现在他的面前了，只不过似乎与传闻不符？
霍梁说过，昌耀文死后，唐月很快又找了新金主，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度假山庄周年庆那天他和黄鹂看到的周老板。这位周老板年过半百，在圈子里名声不小，大小情人绕娱乐圈三圈。
不过刚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周老板，怀里搂着的既不是那天在度假山庄看到的美女，更不是还在剧组拍戏的唐月，而是一张新面孔……
万俟凛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不太对劲啊。”
苏识沉默地点了点头，不对劲的并非是沉醉温柔乡，长年累月冤魂缠身命不久矣的周老板，而是搂在怀里巧笑盈盈的女子。
那女子看着十分年轻，按照年龄长相都能做这位周老板的女儿了，弯弯的眉眼笑起来透着一股娇气。论长相既不是颜书的御姐范儿，亦不是唐月的艳丽型，却是清丽脱俗小家碧玉的清纯模样。
“她身上妖气很重，但我用神识探过，的的确确只是普通人。”苏识皱眉道，“两种情况，要么她身边有小妖朋友，但她浑然不知，或者她本身就是妖的奴隶。”
“还有一种情况，我觉得最有可能。”万俟凛竖起食指摇了摇，“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最难预料，最难揣摩的是什么？”
苏识停顿了片刻，淡淡道：“人心。”
万俟凛笑：“所以啊，很多事情你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是匪夷所思的事，但多的是愿意为之孤注一掷铤而走险的人。无外乎为了那几样东西，美貌、财富、爱情、事业等等贪欲，了不起一点的就是为了报仇雪恨呗。”
“你倒是看得透彻。”苏识揶揄他，万俟凛说得有几分道理，过去两年他没少遇到那些为了红走旁门左道的人，“借运、狐仙、养小鬼，借运是为了扭转局面逆天改命，拜狐仙多数是为了美貌。养小鬼的目的就复杂了，为了红，为了富裕，更有为了嫁入豪门的。”
万俟凛望向背影消失的方向，似乎若有所思：“为了美貌养狐仙是最常见的一种，但是刚才那个恐怕更为凶险……”
“寄生？”苏识说完就摇了摇头，“不对，她身上虽然妖气极重，但达不到寄生的程度，那么就只剩下画皮了。或者更直观一点，将对方的美貌吸收过来，化作让自己变美的力量。”
“所以问题就又回到了原点。”万俟凛挑眉，“作为毫无修为的普通人类，是怎么做到画皮或随意吸收他人的美貌？背后是谁在帮她？”
苏识皱了皱眉头：“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绝非普通道行的小妖。”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盯着万俟凛问：“你突然跟我说这些，是不是已经查到了什么？”
万俟凛对他的敏锐一如既往地赞赏：“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剧组赶进度，可能还不知道度假山庄那边又出事了，比把人埋进土里更离奇。短短一个礼拜，就在度假山庄附近发现了三具女性尸体，头部以下明显是非常年轻的女性，但脸上却布满皱纹和老年斑，光看脸就像是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太太。”
“竟一点消息也没传出来？”苏识微愣，不然按照黄鹂爱八卦的个性，早就跑他面前比手画脚玩着花样编故事了，“昌家和那几个投资人出事后，度假山庄不是变成名副其实的鬼屋了么，怎么还有人不信邪地跑去凑热闹？”
“恰恰相反。”万俟凛嗤笑一声，“就是因为过分信邪，才一个两个不要命地跑去度假山庄，你以为他们只是好奇跑去看热闹吗？天真，他们可是带足了装备去那边招魂拜鬼的，听过碟仙笔仙吗？差不多就类似于那种。”
苏识无语，还真是大开眼界。
“这么几天工夫，留在度假山庄调查的警察，就已经抓到十几个跑去敬拜厉鬼的人了，大部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好几个还是附近大学的学生。”万俟凛忍不住摇头。
“寻求好玩刺激？”苏识疑惑。
万俟凛摊手：“谁知道呢？大概为了满足心理大无畏的冒险精神吧，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的心里正藏着不为人知的贪念，借着好玩刺激为由，真真正正地敬拜鬼神。”
“去看看？”苏识主动提议。
正中下怀，万俟凛心里偷乐，表面一本正经：“走吧，运气好还能逮着一个玩命的。”
苏识点头，正要隐去身形瞬移过去，眼前一串钥匙晃了几下，仔细看是一串车钥匙，他疑惑地看着万俟凛：“做什么？”
万俟凛将车钥匙往上一抛再接住，绕在食指转圈圈，笑得万分促狭：“你不是说我的出场方式过于耀眼夺目、别具一格了么，那我们今天就老老实实地走人间的路呗。”
苏识沉默不语，面色平静无波，心里如暴风雨席卷过的海面，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