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迟的话言谢没有听进去是假的，无论他说的是真还是假，言谢都必须去验证，哪怕自己就此成为陆迟布局中的一枚棋子，也无法避免。
从格斗场离开后陆迟便没有再管他，似是有意无意的给他空隙去做自己的事情，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般。
下车前陆迟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是一把手/枪，言谢看了一眼，又塞了回去，终究是没收下。
穿过熟悉的小巷，前些日子墙上还鲜红的大字这会儿已经掉了一层漆，由大红色变成了淡红色。
言谢目不斜视打开一扇门，言默斜像是已经等了他很久了，坐在轮椅上缓缓转身看向他，目光深沉。
屋内没有开灯，只凭着几扇窗洒入的几许阳光照明，平日里陪在言默斜身边的Omega们没见着踪影，也不知是提前被打发走了还是如何。
“父亲。”言谢低声叫道。
“嗯。”言默斜的声音十分低沉，他拍了拍右手边的轮椅把手，示意言谢过去。
言谢见此，走过去蹲到他的身旁，静静等待言默斜发话。
他低垂着脑袋，眸子都没有看向言默斜，姿态十分卑微乖巧，是平日里见不着的模样。
“言歉死了。”言默斜说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感。
“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言谢最后还是选择不告诉言默斜其实言歉还活着的消息，现在的他，无论是对言默斜还是陆迟，都已经没有了百分百的信任。
陆迟是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而言默斜……
言谢缓缓抬眸看向眼前的言默斜，大抵是从刚刚路过广场看到言歉照片的时候。
他和言歉是孤儿，自小没拍过几张照片，唯一持有他们照片的，便是眼前的言默斜。
他不是愚忠，也不是轻易动摇，而是凡事都得有自己的判断和合理怀疑。
“是Alpha杀死了他们。”言默斜盯着言谢说，“毫不犹豫的，杀死了他们。”
他似乎想要看到言谢脸上的反应，而言谢也知道他想看到自己有什么反应，于是乎如他所愿那般眉眼间表露出了悲伤。
“言谢。”言默斜叫道。
“嗯。”
“你是我养大的，我太了解你了。”言默斜说，“你自小到大都是个心软的人。”
言谢眼睫轻颤，他心里知道言默斜说的是对的，他的心软或许不止是言默斜知道，陆迟其实也知道，只是……
心软不好吗？
喉结微动，言谢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
“对于杀死陆迟这件事情，你心中从未坚定，而也是你的迟疑，让言歉送了命。”言默斜说着，将言谢的下巴抬起，“你是我最骄傲的作品，可心软这一点让你有了裂痕。”
听着言默斜的话，言谢眼中有什么东西灭了，他尊称为父亲的人，对他说，你是我最骄傲的作品。
原来，只是作品么？
满心疑问和失望将言谢填满，他不再去看言默斜，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对于言谢的情绪，言默斜浑然不知，他仍旧在说着。
“你要改。”
“改？”言谢轻轻呢喃着这个字，只任由上心一点的人便能听出他语气中的迷茫。
“对，改掉心软的毛病，你不能让他们白白死去。”
只可惜，言默斜并没有听出来。
“你要永远记住，言歉和那些死去的Omega，都是因为你的心软和迟疑而丧命。”言默斜说，“每次握起枪，你都要想起他们的模样。”
“你该是要下定决心了，杀了陆迟，为他们报仇，也为言歉报仇。”
一句又一句，如魔咒般落入言谢的耳中，似是那隆冬寒冰，锥进言谢的心脉骨髓，发寒刺疼。
陪言默斜又坐了会儿，言谢离开的时候脑子里都是空的，他是该计划些什么，但是就目前而言他无从计划些什么。
巷子里坐着男男女女，一副市井平常岁月安好的模样，远处有人正在教训自家小孩，哭声从居民楼里传出来，哭得十分凄厉。
住在这一块的都是经济能力差劲的下九流家庭，信息素等级极低的Alpha配偶亦或是beta配偶在外干些苦力，赚着微薄的薪水，供养家中生活。
言谢自小生活在这一片，但大多数时候他是被父亲带到郊外的秘密训练场学着各种博弈。
说句让人难以置信的，言谢的一手/枪法全是依靠弹弓练成的，经济情况和社会地位注定他无法拿到枪训练，枪支这种东西都该用在刀刃之上，所以他第一次拿到枪支还是在十八岁那年。
那把枪只有一发子弹，但好在，他正中了靶心。
当时言默斜说什么来着，他说：【若是浪费了这颗子弹，我将会放弃你。】
放弃，这个词对于言谢而言简直是噩梦般的存在，他出生便被放弃，而捡到他的言默斜也随时有放弃他的可能，在此前的日子里，他无不每日都活在随时会被放弃的恐慌之中。
思绪飘得很远，当言谢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知走到了哪条小巷尽头，转身打算离开，却见身后不知何时跟着的几个Alpha。
Alpha们打量着言谢，眼神不怀好意。
言谢被他们的眼神看得皱了眉头，虽不知眼前人来意，却知终归不会是好事，连带肩颈肌肉都紧绷起来。
“就是他。”有个Alpha对带头的Alpha说道。
“诶。”带头的Alpha听着这话，朝言谢叫道，“那天晚宴，陆迟带的Omega就是你吧？”
听到陆迟的名字，言谢心中便有了些许猜测，心知眼前的这群Alpha绝非善类，却是不想惹事，翻了个白眼，索性否认道：“不是。”
可他否认了，他们也不一定相信，拿出照片对比几番，确认了言谢就是陆迟带的Omega，个个蓄势待发，从腰间抽出一根钢管。
为首的Alpha说：“利落点，别留下痕迹。”
话音才落下，空气中就散发出几股浓烈的信息素味道，全部来自于Alpha，它们糅杂在一起，形成一股说不出的气味，闻得言谢有些反胃。
言谢拧紧眉头，他闻的第一股信息素味道就是来自于陆迟，所以哪怕别人都说陆迟的信息素是S级，他其实也分不出好坏，但是如今经过对比，还真是比出个高下。
他觉得自己对信息素的要求都被陆迟养刁了，其它Alpha的信息素于他而言且不说勾不起兴趣，就甚至还有点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