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淳看着两张熏黑的脸，又看了看那完好无损的尸体，心中的滔天怒火终于压下来了一点。
征泽跟了他多年，一着不慎，竟然就命丧于此，萧淳虽然从未表现出难过，可他的心里实在不好受。他还有要务在身，无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多番冲击之下，只能迁怒于虞尽和池青芝。
若不是这两人，征泽肯定不会死。
可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偏执单薄，虞尽和池青芝冒死保下尸体，其中肯定还有隐情。
萧淳冷静下来，怔怔看着尸体好一会儿，连日来被愤怒和伤心冲昏的头脑终于清醒过来。
应该是有人借机生事，故意挑拨。
萧淳看向虞尽，说：“前厅说事，我叫人把征泽的尸体再验一次。”
此时有尖叫声传来，萧淳和虞尽循声看去，只见小怜看着倒在地上的池青芝：“主子，你怎么了？”
虞尽被小怜喊得是心头一刺，他连忙赶到池青芝身边将她抱起，转头对萧淳喊：“先叫大夫来！”
*
池青芝被安置在客房的床上，大夫看过后，向虞尽说明情况。池青芝只是受惊过度外加体力不支晕过去了，待她醒来后，服下一帖安神的汤药即可。
虞尽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吩咐小怜和侍卫好好照顾池青芝，自己跟着萧淳去了前厅。
仵作已经先来了，萧淳之前吩咐过，不能解剖，他便没有仔细探查。可现在萧淳板着脸把他再度叫来，也没说不能解剖，但眼神看起来还是格外古怪。
虞尽踱步而入，走到了征泽的尸体前。他指着尸体胸口处的那一块发紫发黑的斑块，问仵作：“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仵作迟疑许久，道：“不解剖的话，我不能确定。”
虞尽轻笑一声：“我知道。只是，由我说出来，萧公子不会相信。”
“你先说。”萧淳收了玉骨折扇，走到了虞尽身边。
“萧公子有没有听说过一种怪鱼？那种鱼光滑无鳞，背部黑色，腹部橙红，游动的速度非常缓慢。但那种怪鱼只要感觉有危险靠近，就会放电。人接触到这种怪鱼会被击打到晕过去。如果落入水中，就会溺毙窒息身亡。”
这也不是虞尽随口胡诌。
在看到那块瘀斑时，虞尽就回忆起了一些记忆的碎片。他记得有个异瞳女人告诉他，格尼尔族人在迁徙时，会带上一种特殊的鱼类。
这种鱼一般会拿来看家护院，最重要的是，它们杀人不见血，可以将人伪装成溺水身亡。这样的话，格尼尔族人就能顺利鸠占鹊巢，成功寄生到溺水身亡的人的宅院中。
只是唯一一点是，如果那个怪鱼严重受惊，受害者身上就会打出一道瘀斑。这个瘀斑如果被有经验的人看到，可能会有点麻烦。
不过那个和他面目肖似的异族女子却从没用过这个办法，她养那些怪鱼，居然是拿来吃的。
女子说，那个怪鱼放了电之后捉来用炭火一烤，再刷上点酱汁，十分美味。
不过记忆有缺，虞尽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吃过这种怪鱼了。
仵作听过虞尽的话，连连点头：“对对，初步尸检结果是淹水窒息身亡。可他周身无外伤，我原以为是被人偷袭打晕，沉入水中。”
“可偷袭也会留下痕迹，除非是用药，不是吗？”
“我查过他的鼻腔和咽喉，没有药物反应。”仵作说。
虞尽看了萧淳一眼，萧淳的玉骨折扇撑着下巴，眼皮微敛，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人沉默一阵，萧淳终于做出了决定。他说：“验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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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检查完征泽的尸体，用白醋洗过手后，这才向萧淳汇报了情况。
他的分析和虞尽的说法一模一样。征泽身体上的瘢痕就是电击造成的，甚至连心脏都受了影响，所以才让征泽出现短时昏迷，沉入水中，吸入了大量的水，造成了肺部损伤，最后溺毙而亡。
萧淳看向虞尽，问：“到底是怪鱼所致，还是归月楼里藏了什么奇怪的法器？”
虞尽说：“我也不知，只能去后花园一探究竟。不过现在后花园看守严密，连苍蝇都飞不过去。”
萧淳沉吟一阵，说：“那你觉得，今日将计就计如何？”
这话说得跳脱，但虞尽听懂了。
他知道萧淳的意思是，既然有人利用征泽的死挑拨二人之间的关系，那何必不将这个挑拨坐实了。
坐实之后，也许对方会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想到这里，虞尽刚准备点头，忽而又怔住了。他想了想，说：“可以是可以，但不能收押我，也不能利用此事威胁大小姐。”
萧淳冷笑：“你倒是对池青芝多番照顾。”
虞尽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萧淳。
过了一阵，萧淳收拢玉骨折扇，轻轻敲在手上。他说：“坐下来商议细节吧。”
*
池青芝晕倒之后，一直在做梦。
梦里也不消停，她一直被丧尸追。她翻山越岭逃，实在是累得够呛。她好容易找到一块安全地带坐下休息，却突然被丧尸抓住了胳膊。
池青芝吓得一声尖叫，突然坐了起来。
晨光熹微，她眯着眼四处打量，发现自己身在一处从未见过的屋子里。再等她侧头看去，发现床边有一颗黑黝黝的脑袋，还有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虽然是紧紧的，但池青芝活动了下手腕，也不觉得疼，反倒有种奇异的安心感。
能让她产生这种情绪的，那也只有一个人了。
那个人缓缓抬头，一双异瞳在乳蓝色的光线里显得格外耀眼。他的嗓子还有点哑，带着没睡醒的疲累。
“醒了，我去给你端药。”虞尽说。
他抹了把脸，摇摇晃晃起身。
不多时，虞尽端了碗黑乎乎的药回来了，池青芝接过药碗，那阵苦味熏得人头皮发麻。
虞尽解下荷包，说：“喝完了还有松子糖吃。”
话音落下，池青芝顿时觉得那药闻着也不苦了。她甚至没问那碗药到底有什么用，一仰脖子，将整碗药喝了下去。
虞尽递来松子糖，池青芝捉着他的手腕，就着手吃了下去。
说不上是有心还是无意，在咬过松子糖时，她的牙齿轻轻在虞尽的指尖上咬了一口。
虞尽瞳孔一缩，刺痒刺痒的感觉从指尖传到了胸口，像是有人在他的心尖上掐了一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