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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不认识梁远？”
大牢里透着一股腐朽的味道，顾深坐在实木的凳子上，地上的采花贼瑟缩了一下，显然是对顾深有些印象。
“不，不认识。”
不认识？顾深的眉毛蹙了蹙，又问“客栈小二你认不认得？”
采花贼顿了一下，才回答道“不认得。”
顾深哼笑一声“你到挺有道义。”
采花贼不说话，顾深接着说“他死了。”
采花贼眼睛瞪的老大，惊道“怎么，怎么会死了呢？”
“死在了客栈后院，你即使不说也不能帮他脱罪，只能让他的冤屈无处可申。”
采花贼咬了咬唇，终于下定了决心“干我们这行最讲究道义，他怎么说也给我行过方便，我和你交代。”
“我给了他银子，他帮我给那位漂亮公子下药。这种事我干的多，这种中间人，我们采花贼一行是有协议的，即使入狱了也不能提。”
顾深问“只是这样？”
采花贼回到“只是这样，剩下的事都是我自己去的。”
顾深点点头，让人将他重新带进了牢房。
今天一早，他和苏棠二人在大厅吃饭，新来的小二不小心碰倒了地上的椅子，顾深才想起来他一直觉得不对的地方在哪。
那日采花贼被抓，店小二也惊慌地碰掉了椅子，如今看来，他是怕采花贼将他供出来，这才想连夜逃跑。
而掌柜丢失的财物呢，是小二想逃跑时趁机卷走的吗？
顾深手指轻点下唇，采花贼被抓已是深夜，小二想连夜跑路，真的有时间去翻找掌柜的财物吗？若小二没有偷盗，那又是谁拿了掌柜的银钱？一切都还是未知的。顾深叹了口气，转身往客栈走。
*
“你是说那小二是采花贼的内应？”
顾深点头，宁舟又继续说“怪不得他那天见了我们那么慌张。”
“应该是怕采花贼将他供出来。”
宁舟不解道“那他到底是被谁杀了？劫匪吗？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如果真的是劫匪，那那把匕首明显更加价值连城，劫匪为什么不带走，反而留在案发现场，好像在等着我们发现一样，你说奇不奇怪？”
顾深给他斟了一杯茶，赞同道“这也是我一直不明白的地方，再者说，一个慌不择路，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的人，真的有时间专门去搜刮财物吗？如果是劫匪自己拿的出来撞上了小二，那他位置找的未免也太准了。”
宁舟将空了的茶杯推回顾深手边，示意他再给自己添杯茶，道“说的就是，怎么想都说不通，一会去当铺看看。”
顾深将茶杯重新推了回去“案发到现在也几日了，去看看也好。”
宁舟深以为然，拿起茶杯放在嘴边一扬，发现茶杯竟然是空的，他气道“顾深，你怎么这么小气，让你给我添杯茶都不行？”
顾深摊了摊手，惊道“呀，你是要我倒茶吗？我以为你把茶杯摆错了地方，我还怕你一会拿不着，特意给你推回去的呢，谁知道你连这也要生气。”
宁舟翻了个白眼，长叹了一声，道“得了吧顾深，就你这样的还能有媳妇？我看秀莲是白帮你搭线了，可怜我亲亲娘子，弱质纤纤一个妇人，有姑娘上门说想认识你，她不知在中间给你说了多少好话。”
顾深眼睛亮了亮，“有姑娘想认识我？哪个姑娘？怎么说的？”
宁舟没吱声，朝着茶杯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顾深立马把茶填满，讨好的推到宁舟面前，道“宁大哥，你就和我说说呗。”
宁舟低头喝了口茶，觉得这茶让他身心舒畅，他又喝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开口“你上次不是帮个姑娘追回了钱袋吗，人家姑娘就把你记住了，非说要好好感谢你，你说你也是运气好，那姑娘是咱云城李家米铺的姑娘，好看又贤惠，在整个云城都是有名的。”
宁舟说完又嫌弃地看了看顾深，颇有些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慨。
“嫂子怎么说？”
“秀莲说，虽然....”
“嫂子就算说再多我也不会同意的！”
宁舟话都没说完，就被顾深忽然变大的声调吓得呛了一口茶，宁舟咳了好几声才顺过气来，他正想问问顾深又发什么疯，却见顾深几步踏到他身后去了。
宁舟跟着他的身影往后看，苏棠正站在楼梯口看着他们。宁舟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因为他听见了顾深义正言辞的声音“我知道嫂子是好意，可我有喜欢的人了，自然是不能接受别人的。”
宁舟：.....
他怎么忘了顾深说喜欢苏棠。宁舟抬头瞧了瞧客栈的房顶，心道：娘子啊！顾深他断袖了！
顾深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公子，我们要去当铺，你一起吗？”
苏棠没说多余的话，只点了点头，随即又低声咳了几下。
顾深笑着给他开路，弯腰做了个小二迎客的姿势，“公子请。”
苏棠淡淡瞧了他一眼就直接出门了，顾深紧跟着走出了大厅，宁舟见状也收起了自己不知道飘到哪去的想法，直接跟了上去。
街上仍旧车水马龙，叫卖声不绝于耳，顾深跟在苏棠后面，注意力却集中在他的腿上。
苏棠的脚步并不虚浮，没有常年病弱的样子，可也不像是身怀内力的人。顾深又将目光移到苏棠的腰上，这样细的腰，没有一点练武之人的粗壮，他一只手就能揽得过来，苏棠的腿很长，他...等等，顾深将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赶出脑海，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前面正好有两个大汉抬着成桶的颜料走过，顾深慢慢减缓脚步。苏棠垂下头咳了两声，掩住眼底的情绪，继续往前走。
顾深从腰间拿下一枚铜钱，手一顿，便打在了苏棠的小腿上。苏棠整个人往前一扑，两个大汉吓了一跳，急急想要躲这忽然出现的人，护住自己的颜料，眼见着这人就要砸下来，大汉也做好了回去被扣工钱的准备，谁知这白衣人忽然被扯了回去。
顾深从后面搂住苏棠的腰，一把将人拽了回来，等苏棠站好，他才笑着说“公子，你要小心些，万一摔着了，平白的惹我心疼。”
两个大汉见颜料保住了，低声骂了几句，顾深赔了不是，这事才算就过去了。
苏棠没有理会周围的声音，而是低头看了眼自己腰间的手，直到两个大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才轻声道“顾捕快好像很喜欢我的腰。”
顾深让他说的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环在人家腰间，他赶忙放开了手，不着调笑道“我不只喜欢公子的腰，公子的哪我都喜欢得很。”
苏棠抬起头来看他，纤长的睫毛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病气。
他向顾深走近了几步，停在不过一拳距离的地方。
顾深微微抬头，他以前从没注意过，苏棠竟然高出他些许。苏棠的眼里像是藏着黑漆漆的潭水，里面是一片冷静的荒芜，只一眼，顾深就被吸进了那旋涡。
“不许再碰我的腰，我不喜欢。”
顾深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跟着下意识的点点头，他全部的精力，都凝注在那双眼里。他曾见过在深渊挣扎的人，崩溃，绝望。苏棠的眼里明明是一摊死水，却偏偏让他感受到了一股被压在眼底深处的，冷静的疯狂。
顾深握了握腰间的剑柄，看着前面苏棠的背影，他的心往下沉了沉。如果说以前的苏棠只是让他觉得不简单，那么刚才的苏棠，则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腰间仿佛还有那人留下来的热度，苏棠垂下眸子，掩下眼里起起伏伏的情绪。
他不该记得的。
他的人生只能有两种温度。
手中的剑。
身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