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无端卷起一阵狂风，越舒下意识侧头，再转过头时，前面的扶桑已经激活了法宝，蓝色的光罩将她们盖得严严实实，她只能从间或的惨叫声中判断外面的情况。
许久，在外面彻底没有声音后，扶桑才收了身旁的道器——也幸好她刚刚准备的多，就打了这么一会，道器只是被波及就坏了三个。
防护撤下，外面除了一地尸体，根本不见“行凶”的对象。
越舒看了眼身后的魔气，还是像之前那样团在一起，并没有丝毫变化，起码面上没有。
扶桑灵巧的穿梭在遍地尸体间，边走边打量着有没有“侥幸”存活下来的。
“扶桑。”远在另一边的陈衍对着她招了招手。
要说那里面最有可能还活着的，应该也就是那个小头目了，所以陈衍一开始的目标就很明确，事实上，那个人也确实还剩了一口气。
扶桑快步赶过去，陈衍怕人撑不住，提前给他喂了两颗丹药。
“是他啊。”扶桑点了点头。
那人恰好在这时醒来，身上的褐袍早已变得残破不堪，猛地一起身，盖住五官的兜帽便无力的滑了下去。
挺普通的一张脸。
扶桑在心里道。
那人伤势太重，就算陈衍给他用了药，也仅仅是吊着他的命，有起身这么一折腾，人还不仅没起来，反而又重重的跌了回去。
“诶，你先等会死。”扶桑这一开口又差点给人气死。
“我还有点事要问你。”
“……”摊在地上的人直接歪过头不看她，摆明了就是不打算配合。
“不配合就算了。”扶桑表现得十分豁达。
刚走过来的越舒看了看她，还挺意外。
扶桑这么通情达理的？
她这边还在感慨，就听扶桑继续道，“搜魂更方便。”
越舒：……
原来是她想多了。
地上的人听到“搜魂”两字，当即恶狠狠的瞪着扶桑。
搜魂之术在修士界算是邪术的一种，被搜魂的人会尽数吐露所有知道的事，后果就是被搜魂之后的人基本上就成了个废人。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扶桑语气很是无辜，“你不说，我就只能想办法让你说啊。”
“你想知道什么！”那人咬着牙开了口。
不是他想配合，是扶桑的眼神太认真，她是真的打算那么干。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迂回一下，他想的很清楚，不管怎么说，他都要先活下来，既然这些人有事要问自己，不如趁机谈谈条件。
可惜，他遇上的是玩弄心计的行家。
“我觉得还是搜魂比较好。”扶桑一脸认真的道。
“我都答应你你们说了！”那人挣扎着吼出声，但是因为伤势太重，怎么听都觉得色厉内荏。
“你是答应我们说了，但是没答应说的都是实话啊，万一你骗我们怎么办？反正事情就你自己知道，我们一时间也没办法求证，那还不是你说什么我们信什么？
既然这样那我为什么不搜魂，起码搜魂能保证交代的都是真的。
至于你的死活……”
扶桑随意的摊了下手，“并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
地上的人眼角微抽。
在扶桑的话说完后，局势就反转了。
不是她们对他有所求，而是他要求着她们让自己活下去。
“搜魂非正道之人的行径。”他试图挣扎一下。
扶桑抬手指了指对面的越舒：“这话你和东洲圣女说吧，我本来就不是正道的。”
越舒听的出那句“东洲圣女”是在讽刺自己，但是她除了苦笑，也确实无法辩驳，毕竟当年她确实被这个名头所束缚。
“那你到底怎么才肯放过我。”那人彻底放弃了挣扎，自暴自弃的摊在地上看着扶桑。
扶桑在心里摇了摇头，这人也太不经事了，她才刚开了个头，他就举手认输，搞得她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越舒说你们这个组织存在已经很久了，想必是在谋划什么大事，既然谋划了这么多年，应该不会轻易的告诉外人才对，怎么？你不再挣扎一下？或者决绝一点直接自戕，断了我们的念想。”
这人怎么一心想着让自己死？他不都答应了把知道的都告诉她了么！
他还想争辩，扶桑却不给他机会。
“你好歹是个组织小头目，这么怕死太违和了，除非，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有用的消息。”
越舒适时的补充道：“我之前调查戮仙的时候，偶然听到大陆上有一则传闻，说是有一种术法可以改变修士对其他事物的认知，除了施术者本人，其他任何人都无法解除，听闻当时又不少修士消失一段时间后，再出现变得六亲不认。”
“那就说的通了。”扶桑拍了一下手，“根本不是什么无关紧要，戮仙里的人小心着呢，来之前他们应该都被施过这种术，不过并不是改变了他们的认知，只是将事关戮仙深层的一些事全数消去。
真是个便利的术法啊。”
地上的人彻底安静了，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扶桑，像是要把眼前的人刻在脑中。
“你这么看我，有人怕是会不高兴。”扶桑轻笑着，丝毫不把他放在眼中。
一直旁听的陈衍突然伸出手，那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永远失去了知觉。
“问吧。”陈衍将那人的魂抽了出来。
扶桑没有任何不适，条理清晰的开始盘问。
越舒怔然的看着陈衍，没想到这位上仙看着安安静静的，下起手来也这么狠辣。
不……
或者应该说是利落。
她们两个一早没打算让地上的人活，扶桑前面说那么多话只是为了刺激那人看他的反应，待到得到她们想要得信息，陈衍便毫不犹豫的出手。
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连个暗示都没有，却能配合的这么默契。
她很羡慕。
扶桑问完后，陈衍没有直接将他的魂魄打散，而是念了一段道经送他离开。
越舒越发觉得两人莫测。
有时候像寒潭深冰，冷漠起来，众生也好，大道也好，都不能入她们的眼，有时候也像两个赤子，怀揣着一颗鲜活的心，温柔的包容一切。
和她想象中的仙人，相差甚大。
陈衍送走魂魄，扶桑还没来得及和她分享刚刚问到的消息，魔气那边有了动静。
越舒第一时间折了回去，一直守在一旁的长生则迈着小短腿跑向扶桑。
“要出来了。”她抓着扶桑的袖口，小声的说道。
她刚说完，聚在一起的魔气突然炸开，下方的魔穴传出轰鸣，隆隆声响彻大殿。
“成功了么？”扶桑站在陈衍的身旁，语气难得严肃。
“嗯。”
螣蛇化龙，云雷风动。
魔穴里的隆隆声就是云雷声。
就是不知道化的是什么龙。
云雷一直砸了近百道才终于停下，魔穴周围的魔气突然倒灌回进魔穴，最后一丝魔气收回后一个身影从魔穴里腾空出现。
“逐澜！”越舒想也不想的叫道。
越舒一直注视着这人落地，待看清她的五官后，眼中当即一亮。
“逐澜……”她又叫了一声。
逐澜的视线落在越舒身上，目光逐渐变得复杂，两人对视良久，她才开口，然而内容并不是旧友相逢的寒暄，而是冷冰冰的通告，“我已经不是你之前认识的人，不必再惦念。”
女声……？
越舒来不及因为她的话难过，注意力已经尽数放在“他”变成“她”这件事上。
她不可能记错，之前的逐澜，与她相识的逐澜，明明是个少年。
可现在站在她对面的分明是个女子啊。
许久不见，甫一见面她满心满眼都是逐澜的脸，以至于一开始甚至没有注意到逐澜身形不对劲。
一旁的陈衍替她解了惑，“神兽二次生长的时候有几率改变性别，但是几率不高，除非它本身愿望十分强烈。”
越舒闻言，脸色马上变得惨白、
本身愿望……十分强烈。
是因为她么。
是为了不再和她产生纠葛吗……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目光越发复杂，情绪也越发激烈。
扶桑看的津津有味，默默的猜测后续的走向。
嗯？
她突然察觉到一股莫名的气息，她转头看陈衍，就见陈衍脸色苍白的盯着逐澜，眼神莫名。
“陈衍？”扶桑担心的叫了一声。
对视中的两人被打扰，逐澜一眼扫过来，在看到陈衍时，突然一愣。
“人族哪怕是成了仙，本性还是一样，胆大妄为。”她意有所指。
陈衍无声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敌意。
扶桑握住陈衍的手，却发现她的手一片冰凉。
“我没事。”陈衍摇了摇头，轻轻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经复平静，不见波澜。
“蛇就是蛇，就算化了龙，成了神兽，也难改身上的妖性。”陈衍语气平淡的怼了回去。
“嘴倒是很硬。”逐澜眯了眯眼，身上散发出阵阵龙威。
陈衍毫不畏惧，周身刮起阵阵罡风。
两个人莫名对立的气氛不仅让越舒不明所以，连扶桑也是一头雾水。
真·吃瓜群众·长生突然道：“陈姐姐身体里藏着一只龙。”
此话一出，越舒瞳孔震惊，逐澜冷眼旁观，陈衍面露惊讶，而扶桑……
陈衍看着沉了脸的扶桑，朝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藏不住了……